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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何雅清坐在沙发里,对面是刚刚酒醒的许轲。 “昨晚喝多了?门都没关好。” “嗯……Lily,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说什么呀,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何雅清递过去一杯热茶,刚要坐下,许轲拉住了她,说:“我们分手吧。” …… 第2章 谁的桃夭    这是B市三月的一天,前一阵还是细雨绵绵,而今天却是个再好不过的艳阳天,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明朗不少。何雅清起得比以往早,拉开窗帘,一室的阳光,扫去前些天的阴冷,她更喜欢这样有灿烂阳光的天气。   精心梳妆一番后,她来到酒店大厅,不出意料地看到倚在沙发上的某人,那人着一套深蓝定制西装,侧面轮廓硬朗且英挺,薄唇微微勾起,神情愉悦放松,他凝望着的,是大厅另一角--一个弹琴的白衣少女。   何雅清眼神黯了一瞬,复加快脚步绕到那男人面前,整个人挡住他的视线,又后退几步背着手站定,歪着头微眯起眼盯着他。   许轲似乎并未惊讶于她的出现,抬眸望去,便看到她一脸“不夸我漂亮就灭了你”的神情,嘴角渐勾,稍稍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以示肯定,遂站起身来。   何雅清满意地勾住他的手臂,一同向厅外走去。   出大厅的那刻,何雅清在他耳边低语:“啧啧,那柴火妞身上是Chanel新品呀,姐都没舍得呢!”   他们驱车直往海边别墅,赶赴一场几乎囊括B市所有名流的婚礼。开车门的那瞬,一股携着腥味的海风迎面而来,别墅外的沙滩上早已布置妥当,而别墅中,玫瑰、香槟、乐队,每一处都精致之极,无不展示主人对这场婚宴的重视。 钱钟书先生将婚姻比作围城,可谁能说没有如城堡般的婚姻呢?何雅清对这个婚礼更加有兴趣了。 侍应生将他们引入客厅,刚刚站定,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走来,那人浅笑不语,用拳头锤了下许轲的肩头,然后两个男人虚抱了下。 许轲简单地为两人介绍了一下。 夏从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何雅清几眼,微笑道:“你好,何小姐。” “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Lily。” 后来两个男人又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何雅清觉着没兴趣,一个人到海边转了转。 来之前许轲只告诉她,新娘是他的高中同学。而刚才那个清俊温和的男子,许轲的发小,原是新娘的堂兄。 咳,还真是复杂呢!   回来时,她只看到许轲一人,倚在沙发上。   “你今天好像一直很累?”   “还好。”   还好?捡着个地方就要倚着。其实她一早就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了。   走近才看到他手里多了一只纯白色的手机,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在轻轻拨弄着手机上的挂坠,或者可以说是在,轻抚那个挂坠。   “这是……”何雅清刚要询问时,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向他们走来,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简单套装也压不住的艳丽姿容。她向他们点头微笑,然后手指向许轲手中的手机,“先生,这只手机……”许轲未等她说完,便将手机递上。   “谢谢,失陪。”那女人接过手机微笑道,依旧窈窕地离去了。   何雅清没有询问那是谁,许轲脸上微倦的神情看得她眼眶有些发酸,只缓缓在他一侧坐下,原来累也是可以传染的。   见夏以芊第一眼,何雅清觉得她的眼睛和夏从嘉有些像,一双带笑的眼睛,可她本人的气质是清冷的,披着白纱的样子既高雅又从容。   身旁的新郎亦是俊逸,气质也不凡,一对新人珠联璧合。   她也注意到刚刚那个美貌女子,原是夏以芊的助理,B市少数可独当一面的女律师的私人助理。   婚礼的□□是新人互换戒指后的致辞,新郎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在场嘉宾鼓掌喝彩时,何雅清的脑中闪现的却是那个手机挂坠,那是个十字绣的挂坠,她隐约看到了一行小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是《桃夭》。   那个梦幻如童话般的婚礼,浪漫的气息感染了几乎每位来客,可在何雅清脑中盘桓着的却是那个十字绣挂坠。 那个模糊的影子愈发清晰,好似只要再向前一步,她就要看清那个人了。   第二天,何雅清一觉醒来已近中午,昨晚多喝了几杯,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头痛的后遗症,她收拾一番,踏上了去宁州的旅程。   许轲是昨晚的夜班机直达波士顿的,原本也是这样计划的,他回美国处理后续工作,她表示多年在外,正好有个闲暇时间,得好好领略一番祖国的大好河山。不过她并未说明自己的目的地是宁州,宁州是省会城市,它的临边便是琼州市。   第一站便是宁州郊区的凌山,凌山最好的时节就在三四月,桃李芬芳,遍山郁郁葱葱,是外出游玩的好去处。   此时,一辆开往凌山风景区的公车上,一个女人整个人摊在座椅上,平日水灵的大眼微闭着,秀气的眉紧蹙,一张小脸惨白。这就是前晚多喝了几杯,后遗症延迟的何雅清。   “还好么?喝点儿水吧。”   就着左手边递来的水杯,何雅清慢慢喝了一小口,热水顺着喉咙滑下,顿时整个身体舒服多了。   她是从上这辆公车就开始不舒服的,说吐了一路有些夸张,但这一路都不是舒服的,后来邻座的游客发现了她的不适,便一直在一旁照料着,让她很是感动,只是苦于自己状态不佳,实在没有精神道谢。现在好像好了一些,她偷偷打量着她的“恩人”。   “恩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梳着马尾,可能是为了登山的方便,着粉色运动服,更像个学生。   “嗨,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一路。”   “没事。”   “我叫何雅清,B市来的,听你口音是琼州人?”其实她压根听不出来什么口音。   “是呀。”女孩没有细想“口音”的问题,淡淡回道。   蒙对了!只是姑娘,难道不用互通姓名的么?做好事不留名,雷锋?对着斯文人,何雅清必须斯文。   你叫什么名字?话在口边,旁边才传来一个声音,“我叫林冉。”   天蒙蒙亮时,何雅清正沿着山道拾级而上,除却树叶的沙沙声,四周一片静谧。   清晨的山风微凉,拂面而过,何雅清打了个寒颤,人彻底清醒了。昨晚在旅社休息得不错,为了独享一份清静便决定早起爬山,避免人群,也可好景独揽嘛。   她的体力还可以,凌山也只是南方那种秀气的小山,只在山腰处略休息片刻,便一鼓作气登上了山顶。   登上山顶的那瞬,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凌山的山顶上有一座道观。   观前香炉青烟袅袅,一个着道袍的中年人提一把笤帚,慢悠悠地扫着地,看到何雅清,只略点点头算作打招呼,然后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这里的一切都区别于山下的世界,时间都变得缓慢。   何雅清未入观,只在外围转了转,随手拍了几张照片。   行至观后,绿树掩映,顽石堆积。如果这时走出个女人呢,山顶、道观、女人,她能联想到的只有《聊斋志异》了。然而确实有个人,不过那个更像个女孩,她站在崖边,似在观赏山下景色,侧面轮廓柔和,整个人显得格外宁静,让人不忍打破的宁静。   “嗨,林冉。”   林冉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向她招手示意的,是在车上有一面之缘的那人,好像是叫何雅清。   “好巧呀!”何雅清走近时笑眯眯地打招呼。   “你今天的气色不错。”林冉回道。   眼神清亮,双颊红润,今天的何雅清的确“满血复活”。   两人是结伴下的山,走了一路,何雅清就“叽叽咕咕”了一路。   她中学时就在校辩论赛中杀出一条血路,是公认的“最佳一辩”Lily何。当然“最佳一辩”也可等同于“话唠”。   自说自话未免尴尬,林冉会在适当的时候说上一句半句,不至于冷场,就这样何雅清从凌山扯到武当山,从武当山扯到倚天屠龙记。行至山脚,她陡然问道:“你觉得,张无忌更爱赵敏,还是周芷若?”   林冉愣了一下,一时未答话。何雅清刚刚提过她年少就出国求学,没想到她对中国传统的武侠小说也有研究,虽然是这类的“研究”。再转念思索思索她的问题,有些犯难了,张无忌的喜好谁能知道呢,他身边从来不少如花美眷,他喜欢谁?是儿时一见倾心的“芷若妹妹”,抑或是一路相助、不离不弃的蒙古郡主?她年少时在读这本书时并未纠结这件事,最终张无忌选择了谁就是谁吧。   就算是现在也难得定论。林冉无奈笑笑:“说真的,我也不清楚。”   “那你希望他真正喜欢的是谁呢?”何雅清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客观地说,张无忌喜欢的就是赵敏吧。可林冉独独难忘濠州大婚那段,一身红装的女子,望着自己的婚宴成为一场闹剧,用决绝的话语掩饰内心的怨愤,凤冠霞帔在手下成为碎片。最终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此余生。如果是她希望的话,她只希望张无忌不要忘记了周芷若就好,既不能相守,爱或不爱,不重要了。   “赵敏吧。”   何雅清嘴角微扬:“我也这么觉得。” 第3章 抓得住的快乐   窗外绵绵细雨好似织了一张网,包裹着天地,林冉端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侧耳细听雨声,刚巧翻到一篇应景的文章,她也附庸风雅一番,看看自己能从这雨声中听到些什么,突然而至的敲门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开门便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何雅清扒着门框问:“嗨,可以进来么?”   林冉自然邀她进门,指着一旁的藤椅示意她坐下,转身为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何雅清接过水杯,抿了几口。   早晨天就一直阴着,中午时便细雨蒙蒙了,真是好景不长,又是讨厌的雨天,还是在旅途中,这雨一时也不会停,这意味着何雅清可能要在旅社呆一下午了。最后就想到来叨扰这里唯一的“熟人”了。   对面那人应该是喜欢清静的吧,何雅清捧着水杯想,无意瞥见面前圆桌上摊开的书,“咦,你出来还带书。”还是一本散文集。   “用来对付下雨天呀。”林冉解释道。   何雅清了然地点点头。   雨天在室内喝茶,就着雨声翻翻旧书,多悠哉。对于何雅清的来访,她没有很热情,这是本性,但也不会抗拒,这是习惯。   “你说刚回国,那之前是在哪儿呢?美国,英国?”林冉随意问道。   “是在波士顿。”何雅清挺高兴的,她的到来好像没有很让人困扰。   林冉将额前碎发慢慢别在耳后,波士顿,美国马萨诸塞州,MIT。   “波士顿很美的,我一直都在那儿读书,和我男友也是在那儿认识的。”既然林冉开了话头,何雅清就有话说了。   “是么,那还挺好的。”   “你呢,结婚没?你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吧!”   林冉一手拿着水杯,看袅袅水汽从杯中飘散到空气中,“没有。”   “那男友呢?”   “也没有。”林冉看向何雅清时,嘴角挂着笑,眼神带几分戏谑意味。   何雅清不太相信的样子,同时似乎没有感到自己的八卦,还准备继续,林冉抬手做个停止的动作,故意板着脸道:“我没有男朋友,真的。换个有意思点儿的话题吧。”   之前的林冉嘴角挂着浅笑,举止有礼,不免有距离感,而刚刚板着脸让何雅清停止八卦的样子,终于有了些人气。   “好吧,我给你做个心理测试吧。”何雅清知趣地换了有个比较“有意思”的话题。   她收起玩笑嘴脸,有几分认真:“要好好回答哦!”   她思考了一会,一口气说道:“我说一个人,你要想象一下,你就是那个人,他要过一条河,因为河对岸有他想要的东西。可是,过了好久好久,他还是看不到对岸,也不知道自己过了多少,还剩多少路程要过,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还在不在对岸了。”   稍顿了顿,继续道:“你说他是应该回头,还是继续?”   何雅清静静等待林冉的答案。   “回头还是继续,在于那个人过河时的心情。”   “怎么说?”   “他在过河时,快不快乐?”林冉俨然成了发问的那个。   何雅清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如果是快乐的,你说的那些问题就不必烦恼了。”   林冉没有问心理测试的结果,可能这并不是什么心理测试,只是被改头换面的一些困惑。也许这只是她的臆断,对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的,一些直觉。   那天,何雅清记住了林冉的一句话,“有人说,人的一生不长,真正快乐的时刻也不多,能抓住多少快乐就要尽力抓住。”   何雅清走后,林冉再次拿起那本散文集,只是心绪都是散的,看了几张就不耐不住性子,她很少这样浮躁。   “你是琼州人,不是第一次来凌山吧?”何雅清这样问过。   上一次来是太久远的事。   是夜,雨一直下,林冉失眠了,脑中各种思绪如乱麻般越缠越多,最后的意识却是那篇散文。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故地重游,总会有些记忆被勾起,快乐的,不快乐的,不管你是否愿意,都在那儿,挥之不去。时光似列车,呼啸而过,记忆却像被人细细雕琢过一遍,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清晰得令人心惊。   在她终于沉沉睡去后,那些细枝末节便如电影片段一般展现在她的梦中,那是个太漫长的梦了。 第4章 人生不止如初见   “琼州市第一中学热烈欢迎高一新生入学。”林冉仰头望着挂在校门口的横幅,红底黑字。不时地会被周围的路人碰一下,这也正常,今天是报到的日子,而她停伫的位置--校门口,本就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初秋的风并未带走夏日的炎热,阳光依旧焦灼,连着“焦灼”了人心。林冉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人,脑中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进入的高中是琼州市的重点高中,“进了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迈进大学了呀”,不知道这个形容是谁想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地方都这么形容好的学校,反正一中在大家心里就是上大学的保证,或者说,是“飞黄腾达”的保证。 报到结束后,她在一棵枝叶最茂盛的梧桐树停下,稍作休息。在她眼里,一中和西区中学有什么不一样呢,以后她都要坐好久的公交车上学了,并且还因为“外校人”的身份交了数目不少的择校费。可“母命不可违”,况且她也有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原因。 太阳火辣辣的,即使树荫遮蔽住了烈阳,滚滚热浪依然席卷而来,烧得人口干舌燥,还好她出门冲了一杯橙汁带着。 玻璃杯装了满满一杯的橙汁,林冉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倒了半袋冲了一大杯,液体的颜色便是清清亮亮的橙色,看着就舒爽。 她拧开杯盖,仰着头刚欲喝一口,脚踝处一痒,眼角瞥到脚边一团黑色的东西,惊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忙向前跳去。谁知前方正好有一人走过,她这一跳,就扑到了别人的身上。 她真的吓到了,把那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生撞得后退了几步,手里的各种证件也掉了一地。等她缓下来,瞅到男生米色的T恤上一大块浅橙色的印记,惊吓程度绝对不下于刚才。 “对,对不起。” 她拾起地上的证件,用手抹去封面上递上的几滴橙汁,忐忑不安地递给对方。 那个男生一手拎着T恤,一手接过证件,从始至终没有说些什么。林冉战战兢兢地抬头观察他的脸色。 一双浓眉皱成了麻花状,眼神是不可置信中透着隐隐怒气,眼风扫过来时,林冉明显瑟缩了一下,可能是她愧疚之极的表情和连连的道歉,男生眼里的杀气消去几分,摆摆手冷声道:“算了,没事。” “哦,谢谢。”林冉忙掏出一包面纸,“喏,擦擦吧。” “嗯。” 男生拿过整包面纸,抽出一张便擦,同时抬脚向前走去。 林冉目送着他离去,然后晃了晃只剩小半杯的橙汁,喝了一口,有些涩涩的。刚才溅到手上的果汁变得黏黏的,搞得一团糟,非常难过,心说好歹给她留一张面纸呀。 脚踝处又是一痒,那个黑乎乎蜷成一团的东西,其实是一只猫咪,林冉抬脚轻踢了那家伙一脚,刚才让她一人背罪,现在还敢来招惹她,这只罪魁祸首! 许轲走出校门便注意到一辆有些熟悉的轿车,停在树下,后座的女生显然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地冲他招手。 上了车,洛心敏发现许少表情不悦。 “哎,这是怎么搞的呀?”她凑近许轲,仔细打量他T恤上那一大块不明污渍。 被泼上的橙汁都干了,一阵阵果汁味却直往鼻子里钻,许轲皱着眉不说话。又回想起刚刚的情景,脑子里那个冒失的女生的长相一片模糊,只记得她怯怯的声音。 洛心敏先不管他臭得很的脸,叽咕道:“我和从嘉在一个班哦,四班。你呢,好像是三班吧……” 洛心敏才不管许轲的不爽呢,自顾自地说了一路。   林冉从课桌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和笔记本,昨天刚学完一篇文章,是必背课文,下节课很可能要默写。她翻开课本,趁着上课前的几分钟再看一遍。高中的课程难且进度快,很容易跟不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个老师讲得格外快。   上课时,老师果然要默写课文,除了几个男生在发出一些“小抗议”外,大家都默契地拿出本子开始默写。开学已一周,大家把从假期形成的倦怠和对新学期的好奇兴奋都渐渐收敛了起来,正式踏上高中这条独木桥。   林冉将那篇课文背的七七八八,默得倒也顺畅,就在倒数几句时,黑水笔突然没有笔油了,她小幅度地甩了下,再写,只能在本子上划出印痕。翻翻笔袋,没有多余的黑色水笔,怎么办?用蓝色的吧。全篇黑色笔迹,尾巴上却是蓝色的,多碍眼!   正在她苦思用或不用的时候,旁边递来一只黑色水笔:“用这个吧。”   “谢谢。”林冉接过,安心地将“尾巴”补好,看看,还是黑色的比较顺眼。   课间。   “刚刚谢谢你。”   “哦,没什么。”夏以芊不喜欢一句“谢谢”,一句“不用谢”的客套话,简洁地回道。   到新学校短短几天,林冉和她这位新同桌并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听其他女生谈论过,她以前是一中附属初中的,是年纪里的尖子生。性格么,大家一致评论“冷傲”,她倒觉得成绩好的学生多少会有些傲气,至于“冷”,结合林冉自己的性格,她没有什么发言权。   一中的学生多数是从附属初中直升的,从开学时同学们之间的熟稔就可以看出,在林冉班上和她一样的“外校生”不多。所以她好像突然闯入了别人家的外人,但这也没让她困扰很久,她想的是,陌生的环境总要有个适应的时间。至于同伴什么的就没想过,她从前就独来独往惯了,所以压根没有觉得自己“独行侠”的作风有什么问题。   第二天,林冉还了夏以芊一支一样的“晨光”黑水笔,夏以芊的那支就在她哪儿,这两支笔是她们之间故事的开端,如果说“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对她们俩来说,便是“人生不止如初见”了。 第5章 十五岁的颜色      “下面有请,高一学生代表夏从嘉同学,为大家做国旗下讲话。”   国旗下讲话的内容从来是千篇一律的,但中国语言文化博大精深,每次都能翻出新花样,讲话的人与听的人多是不在一个频道的。不过,这是开学的第一个升旗仪式,而且又是高一新生进入高中参加的第一个升旗仪式,高一这边的学生自然安分一些。   学生代表的吸引力也是超过校长、主任的,原本神游的同学也有些微微踮脚或是伸出脑袋去看看这位学生代表的“庐山真面目”。   “哎,他以前不是初中部的吧,没听说过嘛。”   “他是西区附中的。”   “我还以为讲话的会是许轲或者夏以芊呢!”   “那个夏从嘉是市状元哎!你不知道啊……”   后面同学的窃窃私语,尽数传到了林冉的耳朵里。   最最无聊的国旗下讲话,她原本是在猜想昨晚连续剧接下来的剧情,可是“夏从嘉”三个字硬是将她从冥想中拉回到现实。   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垂着头正好看到前面人的鞋跟,耳朵竖起,认认真真地听起国旗下讲话来了。从讲话人声线的起伏,想象着他脸上的神情,从她这里到他那里,这是他们一贯的距离,不远不近。   即使是这样的距离,可毕竟我可以听见你的声音,不是么?所以,我甘之如饴。她在心底满足地喃喃道。   林冉是在妈妈任教的中学--西区中学上的初中,而夏从嘉是他们那个年级同学中的焦点。   他有优异的成绩,是市里中学篮球联赛的VIP,还有很多其他闪亮的头衔。   他个性温和,对老师尊敬,对同学友好,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在同学间也有很好的评价。   即使他们的中学不如市一中,但夏从嘉这个名字却被许多一中的老师知晓。   夏从嘉结束了讲话,在一个某某主任上台讲话时,林冉想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情景。   那是初二下学期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坐在操场旁的草地上,低垂着头观察草丛中的虫子,篮球场上突然传来叫好声,她探出头,远远望去,就看到他了,他手里运着球,眼睛微眯,跳起、抬臂、投篮,落地时唇畔溢出笑意,那笑容比阳光还耀眼。她在那天的日记中写下这样一句:“一场清雨,驱散阴霾,带来久违的晴朗,甚至,雨后的一道彩虹。”   夏从嘉,她远远望着一年多的人,这期间,他们没有交谈过哪怕一句,她是熟悉他的陌生人。她喜欢看到他的笑容,没有一丝阴暗,就这样看着,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了。   同龄人的那种神采奕奕,她总是学不会,就这么平淡无奇地一直过着。如果说她的十五岁是一帧帧的黑白相片,那仰望他就是其中唯一的彩色,彩虹一样鲜活的彩色。   你可以说这是暗恋,是单相思,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在暗处看着另一个人生活,不去打扰,只有仰望。即使在各类小说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情感,那时的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样的到底算什么。   晚自习。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林冉伏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她的心态能跟上学的节奏,可身体显然落队了。   她的后桌也是两个女生,好像还是从前认识的关系,没几天便打得火热,女生之间的友谊也可以很简单,比如,建立在八卦基础上。   哎,你知不知道,十六班的女生在选这届级草。   级草,是谁呀?   还没选出来呢,不过听到几个名字。有十一班的肖程誉,七班的李湛,那个学生代表,叫什么来着的。。。。。   夏从嘉,咱们班的没有么?   对,夏从嘉。有,还有方焱呢,对了,还有许轲。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好像轻了一些。   ……   旁边的夏以芊微不可闻地嗤笑一声,林冉坐起身来,手托脑袋,不再想偷听别人说话了。   夏以芊问她:“你说,他们无不无聊?”   过了一会儿,林冉才慢慢开口:“其实,这些听一听也挺好玩的,缓解压力还不错。”   ……十六班女生说,长相上是肖程誉、许轲占优势,但是夏从嘉综合得分最高,他比许轲温柔,比肖程誉成绩好……   “综合得分……”夏以芊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额,咱们的级草应该就是夏从嘉了吧。”林冉知道自己在没话找话说,为了掩饰她刚刚所说的“有趣”是多么“无趣”。   夏以芊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转而问道:“你怎么看呢?”   “什么?”林冉不敢确定她实在询问什么。   “你觉得谁比较……嗯,就谁比较帅?”   “除了夏从嘉,其他的我都不认识呀?”   “……下次指给你看看。”   “……好的。”   林冉喜欢体育课,不是她有多么热爱运动,体育课有自由活动的时间,每每这个时候,她可以不用端坐在教室中,在操场吹吹风、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时间也变得悠长了,她热爱的是一切悠闲的时光。   这天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聚在一块打篮球,也有女生在练短跑或打羽毛球,当然也有如林冉一样没有运动细胞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聊聊天。   林冉在篮球场的看台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正值初秋,爬墙虎也生得繁盛,这种蜷曲得姿态万千的植物布满了操场的南墙,溢出油似的新绿。林冉看得出神,直到夏以芊再次叫她她才听见。   “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那边的爬墙虎长得挺好看的。”林冉分享她发现的风景。   夏以芊初中时也会来高中部看比赛,从没觉得那一墙的绿色植物有什么特别,听她一说,细细打量着,突然想到一句很文艺的话,“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其实夏以芊也习惯独来独往,正常的人际交往有,可和某某很亲近就不是她的作风了,所以对于她这个文静的同桌,还是很满意的。在她看来,林冉安静的性格很好,她曾经就很烦一些异常聒噪的同桌,而且林冉安静却不木讷,她好像很能知道你的想法,交往中也算融洽,即使有时候异常客气,那也算是善解人意吧。   对于和林冉“搭讪”这件事她也就做的极其自然了。   “昨晚的《流星花园》看了么?”夏以芊突然问道。   “没,之前看了,最近上学就没看了。”上高中后,林妈妈就下了只有周末晚上可以看电视的规定,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连续剧了。   “昨天的剧情特别精彩。”夏以芊的画外音是“没看太可惜了”。   林冉在想周末一定要看的时候,身边的人又问:“我可以给你讲,听么?”   “听,你说啊。”   操场上风依旧再吹,爬墙虎的叶子在风中摇曳,远处的人声传来时已不甚清晰,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两人,一个在讲,一个在听。 第6章 “三味真火”   像林冉这样的学生,不多言多语,不犯错不出头,在班级里很少会惹老师注意,即使以前初中时她是教师子女,也并未被多加关注,现在自然更甚,她也没有想过和老师打太多交道,和老师打交道,她最先想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可往往现实是,这样的“坏事”就砸在她的身上,跟中□□似的。她记性好,好久都忘不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林冉,顾老师找你。”英语课代表丢下这句话时,林冉还埋头看小说,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她就走了。   林冉从离开座位就一直在思考“是为了什么事呢?”,她直觉不是好事,脑中各种思绪乱飞。算了,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想着想着,她人已经在办公室门口了。办公室里有六张办公桌,现下只有两位老师在,除了顾老师,还有一个是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肖老师,还有几个学生,她没敢仔细看,快步走到顾老师身前,小声道:“顾老师。”   “来,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顾老师看着林冉低眉顺眼的样子,口气好了很多,把桌上的两本作业推向林冉的方向。   林冉抬眼望去,两本作业里的内容除了字迹,如出一辙,红笔圈出一处错误,同样的一处错误,“fly”的过去式,都错写成了“flen”。林冉心说:“fly”的过去式似乎是“flew”,自己是一时笔误。   “你们两到底是谁抄的谁?”顾老师有些不耐烦了,做老师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学生抄袭作业了。   “老师我真的没有抄作业呀!”有个听着万分诚恳的声音响起。   林冉才发现旁边还有个男生,他眼睛睁大,满脸委屈地看着顾老师,似乎期望自己诚挚的眼神可以打动老师。   顾老师不欲与那个男生说,只看向林冉:“你怎么说?”   林冉又看了一眼作业,深吸口气道:“老师,作业是我自己做的,没有抄别人的。”   “不是抄的?可连错误都一样,你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自己写的。”至于别人有没有抄就不知道了。林冉暗暗道。   顾老师反复打量面前女生的样子,刚刚这个女生进办公室还低着头红着脸的,现在反倒镇静地很,说的话就像在陈述事实,叫人不得不相信。   “老师,一模一样只能说明我们俩比较默契呀!您说是不是?”那男生嬉皮笑脸地说。   “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下次注意。”   “顾老师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林冉木然地走出去时,还听到那男生在和顾老师瞎扯。   方焱几步走到林冉旁边,“嗨,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呀!”   林冉只抬头看看他,不做声,复又直直向班级走去。   方焱对碰钉子的事不以为意,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   “哥们都看到了?”方焱一伸胳膊,搭在来人肩头,“兄弟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呀!”   来人无奈地笑了下,方焱指着前面走着的林冉:“那女生是我们班的?没见过呀……”   过后,夏以芊知晓了林冉的遭遇,只幽幽说了句:“‘三味真火’嘛,逮谁‘烧’谁!”   “三味真火”,林冉笑出声来,好贴切的比喻。   虽然班上的人并没认全,可方焱她还是认识的,因为这厮太活跃,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除了上课,没有一刻是安分坐在座位的。和每个人都有交情,和谁都说得上话,即使是异性。中学的男女生之间还是有一些距离的,方焱在异性间的好人缘,不全是他性格直爽,为人圆滑,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是许轲的哥们儿。   许轲在附中是最亮眼的存在,至于多么亮眼,参考夏从嘉在林冉初中的地位,只高不低。此话出自夏以芊之口。这样说来,其实女生们的关注点是在许轲。 第7章 秘密    “以芊,以芊……”   夏从嘉快走两步,出声叫住前面的夏以芊。   走出教学楼时,洛心敏就说前面那个好像是夏以芊,一看果然是。那丫头好像故意避着他们似的,开学好久都没碰过面。   “什么事呀?”夏以芊问道,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没事就不能叫你?”夏从嘉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从不在意她的这种态度,看到旁边的林冉,问道:“新同学么?你好……”   “好了,没事我先走了。”夏以芊打断了夏从嘉的话,瞥了瞥他身后的两人,挽着身边人的胳膊,匆匆离开了。   “那个是我伯伯的儿子。”夏以芊并没有打算避开这一段。   以前没说只是因为没必要,现在既然正好遇上,告诉她也没什么,夏以芊下意识地将林冉划入“自己人”的行列了。   林冉“哦”了一声,夏以芊,夏从嘉,她是他的妹妹,真巧。   “你和他关系不好么?”   “也不是,不太合的来吧。”   其实夏以芊说的“合不来”,不是说和夏从嘉,而是夏从嘉的两个伙伴。这是后话了。   那天和夏从嘉一起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生是她们班的许轲,女生不认识,林冉只觉得她长得很好看。   后来才知道那个女生叫洛心敏,她们班的女生也曾谈论过她,初中时就是附中公认的校花,林冉觉得这个评论很中肯,至少她见过的同龄女生中就没有比洛心敏更好看的了。其实夏以芊也不错,但相比而言,还是洛心敏的五官更精致一些。   当你无意得知一个人的秘密,关于这个秘密的其他细节,当事人可能就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了。   比如,林冉知道了夏以芊和夏从嘉的关系之后,夏以芊又和她讲了她和夏从嘉,以及另两个“青梅”与“竹马”的渊源。   夏以芊他们四个小时候住在一个小区,又恰好是一般大小,大家都在一起玩,感情还是不错的,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夏以芊的原话是“许轲那家伙自私自利,从来都只顾自己,还嫌女孩子碍事”,“洛心敏一天到晚缠着夏从嘉”,“夏从嘉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只顾着洛心敏”,“我自己一个人可自在多了”。于是夏以芊就和他们“渐行渐远”,再加上夏从嘉初中时和他们都不同校,夏以芊就更是“懒得理那两个人”了。   夏从嘉是喜欢洛心敏的吧?林冉没有问出口,这应该是个肯定句。   洛心敏,她脑中闪过那个女孩的脸孔,好似细致的工笔画,一笔一笔描摹出精致的五官,乌发红颜。然后是夏从嘉俊朗的脸,带笑的眼,比星子还闪亮。   那晚,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心中涟漪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的那点小秘密尘埃一般,飘飘洒洒,散落在风中。   “我一个远房表姐从B市给我带了一套《傲慢与偏见》的原版电影光盘,快来看!”   夏以芊一个电话就把埋首在小说中的林冉召唤到了她家。林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望着夏以芊鼓捣着她家的影碟机。   “我去,这个老古董不是现在给我停工了吧!”夏以芊起身,两指弯起敲了敲影碟机的机身。   “那要不就算了吧?”   夏以芊叉腰道:“扫兴死了,气死我了!”   林冉也颇感可惜,拿着那张光盘上上下下地看起来,光盘正面还印着电影的海报,英国乡村的景致着实诱人。   正巧电话响起,夏以芊瞧了一眼来电显示,平复了下心情,接起:“喂,什么事?”   “新游戏?现在不想玩。”她现在一心一意就想看电影。   “嗯,嗯......”夏以芊拨弄着电话线,漫不经心地答着。突然她眼珠一转:“喂,你们玩游戏用的是你卧室那台家伙吧”   “好好,我马上就来!”   夏以芊将光盘收好,喜不自禁道:“走,咱们看电影去!”   夏从嘉端来两杯橙汁放在茶几上,还未说话,夏以芊便道:“哥,你别管我们,快忙去吧!”   林冉拿起橙汁喝了一口:“谢谢。”然后将视线移向别处。   夏从嘉微眯眼睛着瞥夏以芊,他这个妹妹只有在求人时才会伏低做小,除了长辈面前,她几时喊过他哥呀。   卧室里传来游戏game over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哀嚎:“......夏从嘉你他妈在干吗,玩不玩啦?”   林冉与夏以芊对视了一眼,没听错的话,这是许轲的声音。夏从嘉无奈地赶向卧室。   有人说过,打游戏和开车是最容易爆粗口的时候,真没说错。   那夏从嘉呢,他也会爆粗口吗?林冉十分好奇。   电影开始后,林冉和夏以芊就沉浸其中,书中的英国乡村特有的景色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耳边响起原汁原味的英式英语。 电影中很多台词都很有感觉,在全剧最□□时,林冉不禁和着主角的台词轻轻念了起来。 “Do you think that anything might tempt me to accept the man who has ruined, perhaps for ever, the happiness of a most beloved sister” “Do you deny it, Mr Darcy That you’ve separated a young couple who loved each other, exposing your friend to the censure of the world of caprice, and my sister to its derision for disappointed hopes, and involving them both in misery of the acutest kind”   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林冉转头望去,是夏从嘉,还有许轲。   她看向许轲时,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下一秒都赶忙移开。林冉不做声转向屏幕继续看了起来。   电影的最后一幕,有情人终成眷属,夏以芊长长地舒了口气,颇有些感慨,这时才发现身后的两人。   “你们俩站这儿干什么啊?”   夏从嘉答:“看你们俩看的这么入神就好奇了,便来看看。”   “你的英语口语很不错。”这一句是冲着林冉说的。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在了。林冉谦虚道:“还可以吧。”   这时,许轲突然问了句:“这电影,其实是翻版的《灰姑娘》吧?”   大家一时没了声音。   《傲慢与偏见》是林冉最喜欢的一本外国小说,看了不下十遍,深感其文字之精炼,结构之完美。许轲这话着实有几分贬低自己心爱之物的嫌疑,最无奈的是他说的好像也没错。林冉气结,默默地拿起桌上的橙汁,抿了一口。   看着手中的橙汁,突然想到开学那日,再开头看了一眼那个口不择言的人。呵,他今天竟然又穿了一件米色的外套,真想再泼他一身。   夏以芊在林冉耳边小声道:“他那审美也就配看看《灰姑娘》了。”   林冉吃吃地笑起来。   两个男生不知她俩在笑什么,表情都讪讪的。   林冉瞟了一眼许轲,想:这算是他俩第二次正式打照面吧,不过他似乎早把那一茬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开学没多久的一次开学学习动员上,夏以芊就给她介绍过学校的几个风云人物了,发现大名鼎鼎的“许少”就是那天被她泼了一身果汁的倒霉蛋时,她非常不道德地笑了。夏以芊奇怪了,追根究底,她便将这个乌龙事件告诉她,而夏以芊简直幸灾乐祸到了极点。   林冉不解:“你们这么大仇?”   “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王八蛋!”夏以芊愤愤道。   原来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许轲为了甩开夏以芊和洛心敏去游戏厅,在她俩书包里塞过蚯蚓,两个女生吓得哇哇叫,一路哭着回家,他便拖着夏从嘉开溜。   “哼哼,后来这事被他爸知道了,气得他爸把鸡毛掸子都抽断了,哈哈!”捉弄女生加带坏好孩子(夏从嘉)的罪名确实不小。   “不会是你告的密吧?” “这事还真不是我告的。”夏以芊一脸正气补充道:“只能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8章 故人归    许轲觉得自己这几天很不对劲,坐在教室里,眼睛莫名地就往一个地方飘,那个人怎么就吸引他了呢?最可怕的是,压抑着不看就浑身不自在。   没事时就会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她的字迹。那天早上,方焱火急火燎地赶到教室,随便抓起个作业就开抄,事后还问:“我靠,刚刚抄的谁的呀?别全是错的。”那时他脑中飘过作业封面上隽秀的字体,林冉,不知怎么就记住了。 还有她的声音,真正注意她是那次,在办公室里,他在一边看着方焱在老师面前耍宝,后来她来了。她陈述自己是“清白”的,轻声细语,绵软柔和。 然后便是那日她念的电影台词,总在脑子里绕。她的声音是很柔软的,原本激烈的台词被她念出了另一种味道。   他总觉得这个声音他听过。每到这时,他就会想到红楼梦里,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然后就一阵恶寒,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这么狗血。   他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她坐在第三排,一抬眼就看到她了,声音熟悉就算了,有时觉得她的背影都有些眼熟,他想到洛心敏对着电视上男星花痴的样子,现在自己也是花痴吧,还伴随幻想症,总是幻想她是他熟悉的人。   那天是立冬,突然降温,一下进入冬天,寒风直往人的衣领里灌。体育课时,林冉借口和同学一起去取体育器材,之后就偷偷待在器材室旁边的音乐教室。她无聊地在宽敞的教室里转了几圈后,停在讲台旁的钢琴边。周围静悄悄的,窗外北风呜呜地吹着,林冉小心地掀开琴键上的盖子,轻轻摩挲着琴键,然后伸出食指按了一个键,“叮”声划破平静,她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   小时候,其他老师都会送自己的孩子去上一些兴趣班,她就被妈妈送去了钢琴班,后来为了考级,妈妈甚至咬牙为她买了架钢琴。学习钢琴占用了她许多课外时间,所以她对钢琴并没有多少兴趣,所以后来几年,渐渐地把该考的级都考完后,家里的钢琴就闲置了。很久没弹了,她选了一首自己最熟悉的,手法都有些生疏了。   弹着弹着,可能是她不太专心吧,她感觉好像有人在身后,手下突然停下,转身看去。   许轲还没反应过来,钢琴声戛然而止,刚刚还背对他坐着弹琴的那人正在看着他。   被人打扰的感觉袭上心来,可这也不是她的地盘,别人也可以来,但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林冉胡思乱想的时候,许轲同样有些不在状态,两人均无话,教室静得诡异。最终还是林冉先做出反应,她将钢琴恢复原样,佯装自然地走出了教室。   方焱早就觉得许轲这些天不太对劲,很不在状态,整天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大事。今天体育课后,他又觉得那家伙整个人归位了,终于沉思出结果了么?过了会儿又觉得这家伙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要不然他没事傻笑什么,嘴角莫名的笑意真的慎得慌。   许轲从书柜最上面的一格里抽出那本牛津字典,从后往前翻着,一张纸片掉了出来,他拿起纸片,那是一张对折多次的宣纸,慢慢展开来,只有两个字,青青。   青青,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又带他回到了那个初夏的早晨。一片新绿的植物园,白衣女孩玉立其中,女孩面前架着画板,她拿着画笔,时不时往画纸上添几笔。   她那时也用清脆的声音说:“向左直走,出了园子就是操场了。”   她墨般长发垂在腰间,肩头瘦削,身形单薄。   她左手边有一朵绯色的月季,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她用画笔在画纸右下角签下的两个小字,青青。   这些记忆清晰如昨日,他原来记得这么清楚。彼时,你在一片新绿中作画;此刻,依然只有一个背影,我还是记起你来了。 第9章 流年不平静    相处得越久,夏以芊就越觉得林冉很对她的脾气,她的性子外冷内热,当一个人是她认可的,她就会对那人放下自己的面具,用最真实的那面和别人相处。林冉算是她慢慢接受了的人,从同桌过渡到朋友,她也算更了解林冉,只是越了解越发现,林冉不是如她一般的外冷内热,她是真的如初识时一般的个性,文静内敛。开始还以为只是不熟悉才那样安静,后来才发现她真的很少与人交流,自己算是和她交流最频繁的了。   课间,夏以芊会和她说说话,可大多数时间,她喜欢自己捧本书看,小说、散文集、杂志,不拘什么类型,有时甚至是一些副科的教科书。林冉有时注意到一旁无所事事的夏以芊,也会给她一本看,夏以芊在林冉的一堆书中挑出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武侠小说,竟也看得津津有味,真是“近林冉者成书痴”。   话那么少,不会是抑郁吧?这个被很快否认,有时看完一本小说,夏以芊会拣些问题和林冉讨论讨论,那个很有自己思想,而且还是一些比较积极向上的思想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抑郁呢?   林冉很喜欢夏以芊这个朋友,如果说开始的接触有些是因为那个人,可现在完全就只因为夏以芊这个人了,藏在她疏离的外表下的是一颗简单纯良的心,说话也直接,不绕弯弯,而且有些想法和她也很投契。从前的那些同学开始也会和她玩,可最后都会嫌她闷,她也不懂怎么凑上去和别人玩,最后就剩她自己一个人了。   她们的爱好或许有些异同,比如,夏以芊爱好流行音乐,林冉则专注于小说,但并不妨碍她们交流共享,比如,林冉并不怎么听歌,但她们最喜欢的英文歌都同样是《卡萨布兰卡》,再说她们还有许多共同喜爱的连续剧,反正很聊得来就是了。   “朋友就是姜太公鱼钩上的小鱼,都是愿者上钩的,都是缘分。”多奇怪的比喻,不过她喜欢。   林冉没有注意的是,她的日记本关于某个人的内容越来越少。   自那次醒悟后,许轲好似豁然开朗,不再坐立不安。   偶遇她那次是去找夏从嘉打球,回来后又想起那个签在画纸右角的两字,字迹流畅,带着几分洒脱,他从笔架上取下毛笔,摊开宣纸,蘸上墨汁,挥手书上那两字。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不过是个初中生,还可能是个情商不高的初中生,所以不知道这样算什么。只是一次洛心敏在他书柜里找他的笔记,不小心就翻到那张宣纸,当时她拎着那张纸跑到他面前,夸张地晃了晃,贼兮兮地说:“哟,阿轲,开窍啦!什么时候开始的呀?”他夺过那张纸,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青青’姑娘哪位呀?改天引荐一下!”洛心敏不在意他一脸嫌弃,不依不挠地打听八卦。   “懂不懂隐私,下次再乱翻我东西……”许轲将宣纸叠好放回原处,“小心我告诉夏从嘉你运动会摔了个大马趴!”   “……”   再迟钝的人也明白洛心敏的意思,真的是那样么?一面而已,不至于,他只是欣赏她的字罢了。而那幅画,他只看到边角上深浅不一的绿色颜料。   到底是无忧少年,再后来他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往事可以不提,当时只是匆匆的一面之缘,甚至不算一面之缘,她连“面”都没露清楚,现在他们又见面,他却是真心实意的高兴,这算什么?   “哎,哥儿们,最近怎么了?很不得劲嘛!”   方焱真的忍不了旁边这个怪模怪样的许轲了,原本最是潇洒不羁的人怎么就愁眉不展了呢?   “没事。”   “不会是恋爱了吧?哪家姑娘?”方焱一脸认真吓了许轲一跳。   方焱看着许轲的脸色,也一脸惊讶,“靠,真的假的呀?”他就随嘴一说呀。   “我说,你惊讶个屁呀!”许轲本想向方焱说自己这事,话到嘴边停了下来,这家伙口风不紧,自己也是个半吊子,说了也白说,只会出馊主意。   “不过恋爱也不是这个样子吧?”方焱压低声音,“您不会是玩暗恋吧?”   “老子喜欢,关你毛事!”许轲看自己那点小心思也藏不住了,干脆地承认了。   “傻呀,喜欢就追呀!狼多肉少的!”   方焱的话糙理不糙,许轲也觉得自己有些傻。   “喂,喂,到底是谁呀?我不和你抢!”   十一月份的尾巴上,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才五点天就都黑了,林冉是值日生,是最后几个走的,出教学楼时,学校里的已没有多少人了,她独自沿着学校一旁的小路向公交汽车站走去。   路灯发出的昏黄灯光并没有让小路显得很亮堂,这条小路平时就没有多少人走,林冉贪图走小路减少路程,现在小路上就她一人,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转过一个路口,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仔细看去,是三、四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他们都把头发烫染成各种颜色和造型,隐隐还能看到他们耳朵上耳钉闪烁的银光。   林冉觉得自己应该回头走大路,现在再往前走不是明智的,可那几个人明显看到她了,并且向她走过来。   随着最前面那个挑染了白发的男生走到她面前时,她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嗨,美女!”她刚想转身,书包带就被那人拽住,“别走呀,借几个钱给我花花呗。”   “没,没钱。”她稳住颤抖的声音道。   她口袋里只有乘公交的几块钱,哪儿有钱“借”给他。   “阿季,这妞说她没钱。”“白毛”朝理她最远的男生喊道。那个“阿季”带个棒球帽,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他的指尖有若隐若现的火光,“那就搜搜身。”   其他几个男孩顿时笑起来,起哄道,“搜身!”,“搜身!”。   林冉低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扯着自己被“白毛”抓着的书包带。   “白毛”对她的举动好似很不耐烦,“哎,我说你别敬酒不吃……”   “把你的手松开,给我滚远点!”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白毛的话,话音冷冷的,压抑着怒气。   “白毛”真的听话地松手了,林冉抓着自己终于被松开的书包带,好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在手中。   “妈的,又来一个!”“白毛”吐了口唾沫,“小子,你他妈谁啊?”   林冉侧头看了看来人,居然是他,许轲。   许轲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旁若无人地对林冉说:“我们走。”   “操!”被无视的“白毛”伸出手臂,想挡住他们的去路,许轲顺势抓住他的手向下一扳,“白毛”立即抱住自己的手,“哇哇”直叫。一个男生看到兄弟“中招”,骂骂咧咧地伸出拳头向许轲砸来,另一个男生则向林冉冲来。   许轲将林冉护在身后,一拳一脚和那两人打了起来,一对二,许轲看着并不轻松,可他很灵活地躲过了那两人的拳脚,那两个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他好几拳。   “许轲,小心!”林冉看着向许轲砸去的砖块,吓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向另一边使劲拽。   林冉只顾着许轲与那两人的“战况”,直到那个“阿季”离他们没几步远才发现,可他手里的砖块已经向许轲招呼过来了。   许轲被那两人消耗了很多体力,根本没有力气去躲开其他袭击,而林冉的一拽也没起太大作用,只稍稍偏了一点,砖块砸破了他的额角。   伤口只有一小块,血却一下淌了出来,流个不停,林冉吓得叫起来:“你流血了!”   许轲感到额头有些痛,还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不自觉用手摸了上去,再摊开手一看,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红得刺眼,他感到头有些晕,晃了几下就直直倒了下去。   林冉反应快,在他倒地一霎堪堪扶住他,然后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   市人民医院。   林冉在医院前台借电话打到家里,告诉妈妈遇上的事情,告知自己可能要晚点回来了。打完电话往回走,就看到班主任肖老师在和一个女人说话,那个女人妆容考究,穿一件黑色羊绒大衣,脸上始终保持笑容,很温柔和善的样子。   肖老师看到林冉走过来,招呼道,“许轲妈妈,许轲就是救的这个女生,林冉。”   “阿姨好。”林冉虽然知道许轲的妈妈不会怪自己,可怎么说都是她连累的许轲,心里总有几分愧疚和不好意思。   “同学你好,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没有,没有。”林冉直摆手,许妈妈的关心让她更不好意思了。   他们一起走进病房,许轲还没有醒来,许妈妈又和医生谈了一会儿,回来时就让肖老师带着林冉先回去,林冉小声说想等许轲醒了再走,许轲妈妈笑着答应了。   肖老师走后,病房除了未醒的许轲,就剩林冉和许妈妈了。   “其实许轲没什么事的,医生说没伤到骨头。”许轲妈妈可能看林冉一直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便安慰她,“晕倒也是因为这孩子从小就晕血,这么大了都这样……”   这是说许轲晕倒不是被砸晕了,而是因为他晕血?   林冉觉得,现在这种状况,连想笑的心思都不应该有。   “妈——”许轲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打断自家老妈的话。   突然醒来的许轲就这样低低沉沉地喊了一声,许妈妈和林冉均吓了一跳。   许妈妈走上前,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儿子,头疼不疼了?”   许轲撇撇嘴拿开她的手,低着头,眼睛却在偷偷瞄着林冉的位置。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林冉离门最近,打开了门,是她的妈妈。   林冉在电话里和妈妈讲了事情的大概,所以林妈妈询问了几句许轲的状况,又说些感谢的话,然后两位妈妈随便谈了几句。   林母带着林冉离开时,许轲妈妈笑说:“小姑娘,我家许轲醒了,你可以安心回家了。”   林家母女走后,许妈妈在病床一旁的沙发坐下,向家里保姆打了个电话,让做好晚饭送来,顺便带些换洗衣物来,医生说虽没什么大事,但也要在医院待一个晚上,明天检查了没事才能出院。忙完一切,才注意到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自家儿子,打趣道:“儿子,不错嘛,还会‘英雄救美’呢!”   许妈妈看许轲不答腔,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事。”许轲往床上一躺,被子朝上一拉。   这孩子,怎么有点别扭呀?许妈妈不解。   躲在被子里的许轲心中早已泪流满面,妈,我好不容易塑造的“英雄”形象,全被你毁了!翻了个身,回想林冉走时对他说的那句“谢谢”,心情又平复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上学时,林冉看到许轲的座位上没有人,难道昨天她走后发现并不是简单的伤口,其实已经伤到小脑,那个奥赛得金奖的少年伤到了小脑,然后……呸,呸,呸,自己怎么总想坏事呢?真是乌鸦嘴!她让自己别瞎想,但心下还是有些不安。   早读课下,许轲带着一脑门纱布姗姗来迟,教室后面顿时闹哄哄的,有方焱嬉笑着调侃,还有一些女生的“殷殷关切”。林冉听着后面的动静,总算放心了。   因为是晚上,那条小巷又很僻静,出事时只有当事人,要找到那天的几个少年无异于大海捞针,许轲那边表示没出大事不追究了,林冉被母亲和老肖嘱咐了几遍后,答应不再走小路后,这件事故就结束了。老肖只在班上提醒学生放学后赶紧回家,女生要结伴走之类的,并未提起那件事,许轲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将自己负伤搪塞过去,林冉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第10章 让时间变慢   这些天的课间,夏以芊一直在摆弄她的新买的随声听,“虽然现在也有什么MP3,可我还是觉得听磁带有感觉。”   夏以芊很喜欢流行音乐,只要是她喜欢的歌手,都会收集他们的专辑。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会有一些最新的盗版磁带,可她总是会专程跑到市里最大的唱片行,用攒了好久的零用钱买正版的磁带。她说,这都是我的最爱呀,当然要买正版啦。而且她觉得盗版的音质实在是对她耳朵的侮辱。   更让林冉惊讶的是,夏以芊还有很多精美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的都是她抄下来的歌词,一张纸只记一面,最下面标好页码,她细心地留了最前面的几页做成目录。夏以芊把笔记本递给林冉时说,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林冉怀着崇敬的心情翻看着汇集了夏以芊心血的歌词本,里面的字迹工整得变态,尽管常被翻看,纸张还是很干净,使林冉翻得愈加小心翼翼。“这真的可以算作艺术品了。”林冉发自内心的夸赞,夏以芊很是受用。   夏以芊喜欢的歌很杂,各种类型都有。那个时候在同学中最受欢迎的歌手是周杰伦,当时饱受争议、极富个性的一个人。而夏以芊最喜欢的歌手叫做陈奕迅,一个香港男歌手。   她说,陈奕迅的声音低沉醇厚,他缓缓地吟唱,听着特有感觉。   “文艺点说的话就是,他唱歌不仅仅是在唱歌,好像是在和你讲一个故事,或者是谈谈自己的一些心情。”   “那你最喜欢他的哪首歌呢?”   “每一首都很好,要说最喜欢的应该还是《十年》吧,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没有道理。”   《十年》真的可以算是家喻户晓的歌了。   “我有时候听着听着就会想,十年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子,我认识的那些人又会是什么样子。我会往好的想,可有时候又会害怕。”夏以芊的眼神出现了少见的困惑。   那是对未来的期盼与对未知的畏惧。   林冉细细地看了一遍这首歌词:“这歌词写得很好呀。”   “那是,金牌词人林夕写的。”   “林夕?”   “嗯,他写的词都很细腻,对人性、感情什么的都看得很深。虽然没经历过,不过看他写的这些感情,真的挺打动人的。”   “词语用得很美。”   明明是讨论歌手、歌词,然而女生的话题一般是没有界限的,扯到最后往往忘记初衷。   “你看了那么多小说,最喜欢那个角色?男的。”夏以芊问道。   林冉一下一下按着圆珠笔,低头认真想着。   “恩,黄药师。”   “好,好特别的品味。为什么?”夏以芊十分好奇。   “他妻子去世了好多年,他还记挂着她……反正,我很羡慕她的妻子。”   夏以芊点点头,深情的男人的确很吸引人。   “可是长情的人很多呀,杨过呀,萧峰呀,都很长情的。”   “额,可我看他们的时候,想到都是神雕大侠、丐帮帮主什么的……其实喜欢也没有什么理由的。”林冉自圆其说道。   “那你呢,喜欢哪一种类型?”   “我?我就希望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又聪明又温柔。”夏以芊手臂好好地叠着放在课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语毕轻叹了口气。   林冉学着她的样子也伏在课桌上,“怎么,你怕遇不到这样的人么?”   “看看周围的男同学就知道好难呀!”   林冉只能笑一笑,这些半大少年哪懂“温柔”呢?   “还是洛心敏好命,有夏从嘉。”夏以芊把头转向林冉,撇撇嘴道。   是呀,夏从嘉的确是“又聪明又温柔”。   林冉转了转眼珠,促狭一笑,缓缓念道:“红酥手,黄縢酒,满城□□宫墙柳……”   夏以芊板起脸来,作势要拍她,她忙举手求饶:“是我胡说了,你大人大量啦!”一时喜形于色,竟然将她比作唐婉,的确该打。夏以芊看她赖皮的样子,也气不起来了,手掌落下时便没了力气,只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便作罢。   “你难道只要求对方长情就没别的要求了?”夏以芊感慨完,有些八卦地追问道。   “我们这些要求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可能到时候都不必要了。”   “哦——其实你是跟着感觉走,对么?”   上课铃声结束了这场对话。   世界再大,能遇到一个愿意听你的心事、真正懂你的人,确实是一件幸事。   后来,再回忆起这段和夏以芊一起度过的时光,林冉总在想,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让时间变慢,她不奢望时间暂停,只愿时间在这一段能慢些走。 第11章 做什么都得有个原因   每月月末,学校都会有一次大扫除,以班级为单位,除了自己班级内部,还要负责班级前的走廊和包干区的卫生。林冉和夏以芊比较幸运被分去擦窗户,她们一个在外面,一个在教室里,用抹布擦着窗户,顺便讲讲话,比那些扫地、洒水的同学轻松得多。后来站在课桌上将较高的一块窗户擦完,难题来了,最上边的那块玻璃,即使站在课桌上也够不着。   林冉站在课桌上,使劲踮起脚尖也只擦到那块玻璃的三分之一处,无奈地对站在下面的夏以芊摇摇头。   “要不我来试试。”   夏以芊说出这句话后,林冉的表情更无奈了,也是,她们俩的身高半斤八两的。   许轲挥着手上的鸡毛掸在教室里乱晃,大扫除什么的真是无趣,他扶着鸡毛掸子偏头看方焱,那家伙挥着扫帚使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招式,然后就看到林冉站在课桌上,费力擦着窗户。   上次之后他们就没再说过话,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又是个极其低调的人,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真的难有什么交集。现在不正有个关心同学的好机会嘛!   “你们在干什么?”许轲就这样丢下他的“工作”,跑去“关心”同学了。   “擦窗户呀。”夏以芊不冷不淡地回道。   许轲抓抓后脑勺:“要帮忙么?”   上次事故后,许轲的头上缠了好久的纱布,林冉每次瞧着都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怎么都不知道该不该再“使唤”人家了。   “林冉你下来吧,反正我们都够不着。”夏以芊想了想,向林冉招呼道。   林冉拿着抹布慢慢从课桌上下来,经过许轲身边低低道:“那谢谢你了。”   许轲关心完同学后,又收到其他同学需要关心的讯息,接着,他擦完了整个班最顶上的窗户,那玻璃被他擦得透亮,最后还得到老肖的表扬。   放学的路上,夏以芊还在说着一个刚刚出道的歌手如何如何有才,林冉原本是在听,可渐渐就心不在焉起来,夏以芊还在说“那节奏感,那嗓音,没得说呀……”她心不在焉地听着,连夏以芊问她话都没听见。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她大致地叙述了一下发生的一些事。   “他的行为的确有些,有些蹊跷。”夏以芊其实知道林冉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先说说她的看法。   “还有上次吧,体育课的时候,他打篮球打得好好的,怎么跑来帮我们搬器材呢?”夏以芊俨然化身“柯南”。   “或许是他比较乐于助人呢?”林冉得出这个结论时,夏以芊真想叉着腰仰天大笑三大声。   两人走到到了分手的地方时,夏以芊歪着头道:“我宁愿相信他眼光还不错,也不会相信他是在‘乐于助人’。”   许轲因她受伤那件事,她一直认为是因为他们是同学,他才会帮她的,结果却不尽然。之后的一些事,她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太敏感,会错意。今天听夏以芊的口气,她也有几分明了了。一个人做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往往我们会弄错那个原因,同样看错许多东西。   还好到了期末复习的时间,再大的事都大不过考试,至于那件事,也被当事人刻意地淡忘了。   早读课,昨晚作业太多,林冉看着课本眼皮不住打架,奈何老师在过道走来走去,她揉揉眼,打了哈欠,挺直腰板继续有口无心地读书。   “哎,哎。”在林冉眼皮又要合上的那瞬,夏以芊唤醒她的意志。   “这么困,昨晚做贼了?”   “没,作业不是好多嘛。”   “别睡了,你听我说,过几天就是元旦了,你想不想……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想不想参加元旦晚会?”   元旦晚会?她好像小学之后就没参加过什么晚会了。   “我们一块儿,好不好?”   “参加了表演什么节目呢?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她们很灵活地在课文和闲话之间不断切换模式。   “下课说,下课说。”夏以芊停止了这种模式,她感觉语文老师在她俩旁边转悠的频率似乎有些高。   终于捱到早读课下,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唱歌呀!”夏以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冉有些迟疑,她早忘了上次站在那么多人说话是什么感觉了,她怕自己半途掉链子。   “我怕唱得不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夏以芊鼓励道。   “那试试吧。”   许轲站在班主任老肖面前,一脸无奈。   “你说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呢?”   老肖喝了口茶,看着自己面前和自己一般个头的学生。他很早就听过这个学生,成绩没话说,又不是个惹事的,分班的时候正好分在自己班上,其他老师还都很羡慕来着。后来想让他当个班长,他推说学习任务重,想想也没什么,就算了。现在学校要搞元旦晚会,差个男主持,教导主任点名说就他们班那个许轲,这小子又来什么“考试要复习,没时间排练”的理由。那个晚会是小事,许轲脑子里缺少集体荣誉感是大事,非要教育一番不可。   许轲突然开口:“肖老师,我觉得这个当主持人还是挺有意思的,我接了!”   “啊?”老肖懵了,他在想怎么好好教育学生的档口,学生就觉悟了?许轲没等老肖反应,大步走出办公室。   林冉两只手握成拳状,只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白纸的两边,尽管如此,纸张被捏住的地方依然有些汗迹。   “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夏以芊轻声安慰道。   “你不紧张嘛?”林冉眼睛望着白纸上的歌词,缓缓问道。   夏以芊用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一丢丢啦。”   今年的元旦晚会和以往不同,从前都是各班搞一个庆祝一下,今年学校决定举行一个校级的晚会,三个年级的学生一同出节目办一个元旦晚会。除了高三年纪,其他年级每个班都要有节目,方焱说这是教导主任害怕没人捧他的场想出的另一个奇葩要求。结果证明教导主任多心了,虽说一中的学生多是高智商人才,但也不能因人智商高就否认人的情商和艺术细胞吧,结果,呈上去的节目超额了。还能咋办?选呗!于是教导主任乐呵呵地将一些节目的表演者聚在音乐教室,开始选秀,哦不,是选节目。   这就是为什么在上课的时间,林冉和夏以芊不在班里坐着,却在音乐教室门外站着的缘故了。   为什么要害怕呢?紧张是正常生理或心理状况,可为什么要害怕?害怕在好多人面前唱歌?正式表演那天人还要多呢!害怕出错?出错又怎么样,谁不犯错?踏进教室的那刹,林冉好像不怕了,这算是她自己的“精神胜利法”吧,她轻笑了下。一旁的夏以芊瞥见她勾起的嘴角,先是疑惑,然后好像也被感染,两人站在讲台前那刻,脸上都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她们唱的是Twins的歌,《莫斯科没有眼泪》。   表演结束时,那个老师冲她们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状似平静地走出了教室。   直到走出那栋大楼,林冉轻抚胸口,深深吐出一口气。   “perfect!”夏以芊笑道,一双眼都成了月牙状。   “真的么,我们表现得很好么?”   夏以芊微抬下巴:“你要相信我这个专业‘评乐人’的耳朵。”   林冉重重点头:“相信!”   “反正还有一会儿就下课了,咱们先不回教室了,好么?”   夏以芊当然举双手同意,她只是有些惊讶,林冉居然会提出“逃课”这么不“林冉”的想法。两人又绕回大楼,在一楼找了个空教室猫着。   “我这个人好像总是循规蹈矩的,很少去做一些‘要求’之外的事情。”林冉淡淡说着自己的心事。夏以芊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其实很多人都这样的。”   “所以谢谢你,以芊。”林冉用一种很真诚的语气向夏以芊道谢,“今天我做了一件从前不会做的事,在我心里它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可是今天我尝试去做了,却发现自己很高兴,我都不想它是不是有意义了,因为它是我用心去做的一件事,很有,很有成就感。”现在把她的心填得慢慢的就是成就感吧。。   夏以芊在她絮絮的陈述中感觉出,原来那个林冉在变化,而且是她所想看见的好的变化。   “那元旦晚会那天你一定要淡定呀,因为会有更大的成就感,小心被撑爆哦!”   许轲下课才赶到音乐教室,还有一些学生在等待表演,他用眼睛迅速地扫描着,这么多人,可她不在了。   老肖非要他去当什么主持人,他都高中了,实在不想再跑到舞台上主持,傻兮兮地串词、报幕。谁知老肖口若悬河地向他灌输班级荣誉什么的,他只好左耳听右耳出,东张西望时就看到老肖桌上的那份准备上交的、他们班的节目单。随意扫了几眼,扫到一行时突然停住,看错了吧,她怎么会……再看看,没错呀!怎么办,突然感觉元旦晚会想个磁石,吸引力暴涨。他拿到晚会的台词本,在方焱诡异的眼神中仔细研究,又非常积极地跑到音乐教室和另一个主持人串串词。   “许轲!”   有人叫他,顺着声音看去,教室后面站着的不是洛心敏是谁。   “你怎么……”许轲看到洛心敏摇着手里的小本向他示意,一个和他手里台词本明显一家出产的小本时,真的有些无语了。   “方老师,你看,这两个留哪个比较好?主任说拿不定注意,让咱们看看。”   “一个是女生对唱,一个是男生相声。”方老师想想说道,“男生节目不多,不如留这个男生相声吧。”   另一个老师点点头,刚要在节目单上划去那个节目,突然一个声音冒出来:“老师,这个唱歌的比较好吧!”那老师停下笔,看着说话的那人,便是许轲。   方老师也看着他:“怎么,你觉得这个歌比小品好?”   许轲郑重地点点头,方老师只是好奇,随口一问,没料到这学生满脸认真,刚欲开口,又一个声音□□来:“这个歌确实比小品好!”   “方老师,我看过那些定下的节目了,里面有超过50%是语言类节目,原本就过犹不及了。反而这首歌是两个女生对唱,在歌唱类节目里就显得很特别了,特别是她们唱的是最流行的Twins的歌,好多同学都特喜欢这首歌的。许轲,你说是不是呀?”   洛心敏冲许轲眨眨眼,后者忙不迭地点头。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也算代表同学们的想法了,那就选这个节目。”   方老师拿笔在另个节目上画了个叉,许轲不自觉地笑了。   这时教导主任走来,那个老师递上节目单,“主任,我们觉得还是这个节目比较好。”   主任看了眼,无奈道:“哎,我拿不定的是小品和那个女生独唱,这个女生对唱是开始就通过的!”   许轲与洛心敏对视一眼,然后一同望天。 第12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片清辉,微弱的月光与台灯明亮的灯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灯光太亮未免刺眼,林冉调低台灯的亮度,然后拉上窗帘,将一片清辉距之窗外。她合上日记本,写日记是一天最后的一件工作,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休息,而是把板凳搬到了衣柜前,站在板凳上刚好可以够到衣柜最上面的那层。那个柜子里有两个盒子,她拿出其中一个扁长形的。坐在床沿,手里是那个淡紫色的盒子,上边的绸缎都有些褪色了,她摩挲着绸缎,还是打开了盒子,就想打开了自己不愿去想的往事。盒子里躺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是她的生日礼物,两年前的生日礼物,她只打开过一次。   林冉小时候是幸福的,她有一个温和又能干的爸爸,给予她一切的爱,包括妈妈的那份。她的妈妈是中学老师,性情又内敛冷清,林冉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是没关系呀,她有爸爸。爸爸会在新开的蛋糕房买她最爱的蓝莓蛋糕,陪她周末陪她写作呀,然后带她去公园放风筝、溜旱冰,假期带她去乡下奶奶家玩。后来妈妈让她学钢琴,让她去奥数班,占去了好多课外时间,只要爸爸在放学后带她去吃肯德基,她就很快乐了。   她小时候过生日,对着蛋糕许愿都是在心里默念:我要和爸爸永远在一起,还有妈妈。许完愿睁开眼睛,是爸爸妈妈在烛光下的脸,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妈妈,脸上都有一种叫做温柔的神情。   生活好似一片湖,平静的外表下,总会有些暗潮汹涌。   林冉五年级时,晚上躺在床上,总能听见一些争吵声,都是来自隔壁的房间,她有时会通过那些压抑的争吵声中想象父母的表情,他们一个温和一个安静,撕下那层面具会是什么样子?再后来,爸爸越来越会用一种怜惜的眼神望着她,姑姑也会旁敲侧击地问她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正常的十二岁的女孩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维持住自己的愿望,让它不偏离轨迹。   林冉对亲戚回答都喜欢,在父母争吵时蒙着被子假装睡觉,然后越来越乖。原来怎么都学不会的奥数,她考了第一名;提前考钢琴十级,顺利通过;她甚至不再画她最爱的漫画、看最新的动画片,而是拿出作文书看,去思考她最不会对付的应试作文。她也会在父母夸奖她乖,问她想要什么奖励时,笑眯眯地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就最好了。爸爸会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她,妈妈则摸摸她的头,淡淡说一句:“好”。   好像一件早已被打碎的瓷器,她小心翼翼地一块块黏好,可碎了就是碎了,然而当它再次被无情丢在地上,碎成更小的一片片,林冉知道它再也黏合不了了,在那瞬间她居然很平静。   妈妈说你可以为冉冉想一想么?声音里是少有的激动。   爸爸说他们等不了了,他会向冉冉道歉……   他们是谁?林冉在门外听到这句时,有些疑惑。房间里突然安静了,然后爸爸说阿苑,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的爱她!爸爸爱谁?爸爸不是说过他最爱冉冉和妈妈么?难道一切变得这么快,为了“她”,爸爸要离开妈妈,甚至她。   好,我便遂了你的愿,只是,冉冉要跟着我。妈妈语调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爸爸叹了口气,那要看冉冉的想法……   后来家里只剩下她和妈妈,没有人再去给她买蓝莓蛋糕,没有人带她去放风筝、溜旱冰,没人对她说“我的冉冉怎么这么乖?真像爸爸的女儿!”只因爸爸用慈爱的眼神望着她时,她睁大眼睛回望他,说:“我想和妈妈在一起。”   她有时想,说过的话是不是就像流过的水,说话的人和流水都不那么在意,只有听话的人和落花一厢情愿。之后她再面对那些夹杂着“最”、“永远”、“一定”这些字眼的话,只会一笑置之,当落花无心时,流水你爱怎么流爱流向哪儿,就请自便吧。升入初中,一个与她关系较好的女生,曾状似无意地问过一句:“你有在意的人或者事么?”那个女生眼睛里明显写着“一定没有”,她只是笑笑,用别的话带了过去。   她有在意的人或者事么?她问自己,后来的事告诉她,对待在意的人和事要表现得不那么在意才好,就算是假装不那么在意,就算只是假装给自己看也好。   父母离婚时,爸爸对她说以后每个星期都会来看她,每个故事都是这样重复,每个星期变成每个月、几个月,很多的理由,她一句都不想听。   那天是她的生日,前一天晚上,爸爸在电话里说着明天要带她去订蛋糕,然后去宁州的水上乐园……她那天晚上很晚才睡着,半梦半醒间都好像听见了自己的笑声。可当她早上梳洗好却接到爸爸的电话,说中午才能来。她提着画板去植物园写生,一幅画结束,上午也就结束了,她安慰自己。   她完成一幅画时,果然接近中午,回家路上她还在想蛋糕是要草莓味还是巧克力味,进门才醒悟,等待她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礼盒。精致的礼盒,礼盒中的衣裙也很美,掀开吊牌,可怜上面的数字换来的只有一声冷笑。   那时的自己真是傻,以为讨好别人就能成全自己,她恨过爸爸,恨他为什么要食言,离开她和妈妈,可如果爸爸真的因为她的“讨好”留下,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必须永远这样下去,按照她以为的那样“乖乖长大”,不能任性,不能懒惰,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选择体面的专业、职业,这就是她的一生,为别人而活的一生。她渐渐接受了,渐渐看开了,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鉴,现在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她轻叹了一声,将礼盒盖好放在了床头柜中。 第13章 谁又爱上了谁   “有必要来来回回排练这么多次么?”陈飞雨抱怨道。   洛心敏抬头说:“主任说这次会有些领导来检查,顺便也会‘观摩’晚会,相当于考察学校的课外文化吧。”   这次的晚会学校真的很重视,这些天的体育课、音乐课这些课,参加晚会的学生都被拉到礼堂排练,甚至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都被集中在礼堂自行练习自己的节目。原本晚自习的时间,吃完晚饭,学生就三三两两地来到礼堂准备排练。其实集体排练就是主持人将台词串一遍,每个节目的表演者只要上一下台,并不需要表演。后天就是晚会了,今天的排练就是真的要把晚会正式模拟一遍了。   “真的呀?还会有领导来,你说的我都有些紧张了呢!”陈飞雨声音本来就甜甜的,再刻意放轻,就有点嗲嗲的感觉,加上她圆脸大眼,小小的个头,活脱脱的台湾偶像剧女主既视感。   陈飞雨歪头道:“心敏,你们当主持人最辛苦了,台词都说了好多遍了吧?”   “还好吧。”洛心敏不是没注意陈飞雨每说完一句都会偷偷看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人,可那人偏生酷得很,头都懒得抬一下,害得自己在这里同别人打太极。   正在这时,夏从嘉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饮料。   “许轲,你的两瓶绿茶。心敏,你的冰红茶。”袋子里还有两瓶“脉动”。   “你们两个怎么都两瓶?”洛心敏好奇道。   “给以芊的。”夏从嘉回道。   洛心敏点点头。   夏从嘉顾着分饮料,洛心敏则是关心许轲的那两瓶绿茶,陈飞雨说了句“下一个到我了”就快速离开了,洛心敏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好像忽略了她。   许轲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他没有喝过这种瓶装绿茶,只是每次体育课下,都会看到林冉桌上放一瓶,今天就鬼使神差地要了绿茶,有些苦涩还带点甜,味道不怎么样,相比还是矿泉水好一些。   “喂,你这瓶绿茶又是给谁的?我还以为你要给陈飞雨呢。”   “陈飞雨,那个女生?”许轲皱着眉头,“你知不知道你们俩吵得我头都疼?”   洛心敏喝了一大口冰红茶,暗暗道不和他计较。   夏从嘉轻轻拍了拍洛心敏的肩头,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把许轲的话放在心上,洛心敏回了他一个鬼脸,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都太了解许轲了。他表面是个开朗的男孩,从小到大从来不会缺少玩伴,在男生中也都起着一种领头的作用。这点夏从嘉都不如他,夏从嘉有时过于温和的性格反而会给人距离感,而许轲就是那种能打入群众内部的性格。可是对待女生就不一样了,表面上两人都是一副绅士的样子,夏从嘉是身心皆“绅士”,而许轲就是个“冒牌绅士”。他只是维持表面的一点点礼貌,所以平时给女生的感觉就酷酷的感觉,可一旦熟悉他,比如洛心敏,就知道许轲的真实面目。他不喜欢她们聚在一起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喜欢她们拖拖拉拉的性格,偏生多数女生都是这样的,就算本就很洒脱的洛心敏,小时候也是个会怕毛毛虫、会哭的正常的小女孩,可还是因为玩的时候跑得太慢被嫌弃。洛心敏曾在心里恶毒地想过,许轲以后的老婆肯定得是个变了性的哑巴。   洛心敏吃瘪比小时候少了很多,每每这时她都想暴扁许轲一顿,可巧的是夏从嘉都在一边,她总要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吧。   “以芊。”   夏以芊和林冉刚步入后台就被夏从嘉叫住,今天排练得挺顺的,她心情也不错,便走上前去打招呼。夏从嘉递上饮料,夏以芊接过:“谢喽。”夏以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想到旁边的林冉,又旋紧瓶盖,说:“不好喝,我们去买绿茶吧?”林冉刚想答应,一瓶绿茶递到了她面前。   “给你。”许轲感觉抓着瓶身的那只手的掌心汗津津的。   “不用了,我不渴。”林冉想想又说了句:“谢谢你。”   许轲拿着饮料的手没有收回,就那么举在她面前,另外两个本在交谈的人也停了下来,不过是一瓶饮料,拿就拿吧,许轲刚要收回手,林冉接住了那瓶绿茶。   洛心敏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个场景,夏从嘉、夏以芊看向左侧两人,前者有些疑惑后者挑了挑眉,而许轲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至于那个女生,双手握着一瓶饮料看向一边。   “发什么呆?快上场了。”洛心敏打破了几人之间的安静,拖走了许轲。   洛心敏和许轲再回到后台时,就只看到夏从嘉一个人在那儿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了?”许轲东张西望道。   夏从嘉合上英语书,说:“怎么,还要有谁么?”一脸的困惑,许轲撇撇嘴不说话,洛心敏则在一旁憋着笑。   “你还没说呢,你还想有谁在?”夏从嘉收好书包,好整以暇道。   洛心敏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许轲这才反应过来,夏从嘉在揶揄他,书包一甩就向外走去。   “哎呦,夏从嘉,你看,有人害羞了。”洛心敏可不会放弃这个“报仇”的好机会,拖着夏从嘉赶上许轲。   “你少八婆哦。”许轲言语中有些威胁的意味。   “切,你当我们都瞎呀,你难道不是喜欢那个女生?”   这么明显么?许轲一时不知回什么。   像验证他的想法似的,洛心敏乐颠颠地边走边说:“人家唱歌的时候,是谁在后台伸长了脖子偷看?长颈鹿似的。有是谁硬往人家手里塞饮料的?你哟——”夏从嘉听到“长颈鹿”这个形容时也笑了。   “是又怎么样?”许轲想自己干嘛要怕别人知道。   “姐姐只是看你追女生的伎俩不太不行,想指教你一下。”洛心敏不服气道。   “要指教,也是夏从嘉指教呀。”许轲嘴角挂着坏笑,“他才有经验,还有这么成功的案例。”说完,还向“成功案例”——洛心敏的方向抬抬下巴。   夏从嘉看洛心敏红着脸不说话,便开口:“以芊以往总是独来独往,现在也总算有个朋友,我看那个女生和她关系不错。”   忽视夏从嘉在扯开话题,许轲和洛心敏都在腹诽:这哥哥当得比爸爸还“爸爸“。   元旦晚会后台。   夏以芊看着自己的搭档,由衷赞道:“真漂亮!”林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拉了拉裙角。夏以芊没有夸张,那件白色吊带裙,样式简单大方,和她清秀干净的脸庞、显瘦单薄的身形很是相配,裙边的一圈雏菊印花样式又增加了一些少女的俏皮灵动。   “你的也很好。”   “嘿嘿,我新买的,反正老师说的要稍微打扮一下的,正好有理由敲我妈竹杠!”   夏以芊上身是一件绸缎面料的纯白短袖,下身是一个材质的浅绿半身裙,不似平时冷清的气质,显得温婉了许多。而两人穿的色调又很搭,真的像一对姐妹花了。   夏以芊去洗手间,后台人越来越多,林冉找了个角落静静等待。又一个节目结束了,出来的是一个穿银色舞衣的女生,她走过时看了林冉几眼,明明走远却又回头,向着林冉走来。   “林冉。”那女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几眼,“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陈飞雨呀。”   她当然记得,陈飞雨,她初二时的同桌,除了她甜甜的嗓音,对她,的确没有什么印象了。其实前几次排练也看过她,只是她似乎没看到自己,这也好,她不习惯和以前认识的但是不熟的人打招呼。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呀,这裙子在哪儿买的呀?”   “我也不知道。”   “不过,好像不是新款呀。”陈飞雨皱着眉头,小心翼翼道。   这是两年前的了,当然不是新款,她直觉不想和面前的人讨论她的裙子了,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离开,一个声音传进耳朵:“哟,陈飞雨你对这些也有研究呀?我也来讨教讨教。”陈飞雨看着来人翻了个白眼,招呼都没打,就匆匆地走了。   林冉觉得眼前的人很奇特,为什么用奇特这个词呢,她明明眉眼秀气,却摇头晃脑,再搭上挑起的眉,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睛,一头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就像个顽皮的小男孩。林冉对她善意地笑了笑,她并不在意,冲着林冉吹了声口哨,又摇头晃脑地走了。   “林冉。”夏从嘉一手提着小提琴,一手插兜站在不远处冲着林冉笑,她用手指撩了一下刘海,扯动嘴角回以一笑。   “以芊呢?”林冉愣了一下。也对,他们之间的唯一联系不就是夏以芊么?   “她去了洗手间。”她莫名地想结束这段对话,怕自己会不自觉地露出破绽,又期望他能再说些什么。   “哦。”夏从嘉点点头,然后摸摸后脑勺,道:“我搭讪的方法挺烂的。”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冉想说不会,这时舞台方向传来洛心敏清脆动人的声音:“下面一个节目是一年四班夏从嘉同学带来的小提琴独奏……”   夏从嘉冲林冉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向舞台走去,林冉一直看着他消失在通向舞台的那个门,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背影高大挺拔,突然想到一个词“芝兰玉树”,她低头笑了笑,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真好。   “下一个节目,一年三班《莫斯科没有眼泪》。”   “加油。”   “恩。”   她们一起走向舞台中央,灯光好亮,林冉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过了会才看清,台下密密麻麻全是人,她稳定心神,就像每次排练一样,一字一句都那么熟悉,慢慢地她好像适应了这种感觉,她忘记了台下乌压压的人,只有舞台,只有她,和自己的好伙伴,只有《莫斯科没有眼泪》。   冬天的离别在莫斯科的深夜   一列列军队在街上深严戒备   这里没人察觉谁又爱上了谁   因为苦难不许人崩溃   感情上若习惯防备寂寞就多一道墙围   爱情隐隐约约提醒我这一回   再不拥抱就是罪   莫斯科没有眼泪大雪纷飞你冷的好憔悴   陌生的我原本以为可以一辈子不跟谁   莫斯科没有眼泪我却流泪   不住哭的赞美让我付出不怕心碎是你最好的美   爱在最古老的国界再不求能全身而退   许轲捧着相机,镜头中的女孩,笑靥如花,灯光下的侧脸柔和美好,他按下按键,把这个瞬间留了下来,原来她笑的时候左颊有个小小的酒窝。就在他满心欢喜地拿着相机向后台跑时,台上正好唱到那句:这里没人察觉,谁又爱上了谁。 第14章 “林稳稳”   好景不长,前一秒你还在欢声笑语时,下一秒你就要埋首于书海中。林冉在做受力分析,脑中就冒出这句话,再看看后面手牵着手的各种受力分析,心里叹口气:偶尔文艺文艺就算了,受力分析才是她的本命。期中考试,她在班上排13名,妈妈看着她的成绩单,“物理、化学再认真点就可以进前十了。”进不进前十真的没什么,她只是想自己得有个目标,不就是物理化学么,多做些题就是了。   还有不到一周就是期末考试了,全市统考,市里、学校、班级都要排名次,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林冉觉得很刺激,从小她就是这样,一遇到大考就莫名激动,特别是升学考试,看到那么多不认识的人为了一个目的赶向考场,抛开考试的那些紧张,她会觉得特别有排场,对,就是排场,她不爱热闹,不代表她不爱看热闹。   这次期末考试,先考副科,再考语数外,最后才考物理、化学,林冉觉得这样挺好,她有更多时间去复习物理、化学了。   但是上次元旦晚会结束,林冉也发现一个问题:许轲和她接触的频率越来越高。比如现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许轲,坐在她对面不停说话。早上考完语文,下午要考数学,林冉决定中午不回家,就在食堂凑合一顿,然后回教室复习数学。打好饭后,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前进,终于幸运地在角落找到个座位,她想赶紧吃完饭就离开,每次在食堂吃完饭都会带一身的油烟味,有时候半天都散不掉,太难受了!刚落座,就有一个人在对面坐下,她没在意,低着头扒饭。可怜了在茫茫人海中还能瞄到她小小身影的许轲,抛弃大部队尾随而来,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可对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许轲用手扣了扣桌子,“嗨,你这么饿呀?”   “恩?没有。”真的是阴魂不散,林冉忙着吃饭不想搭理他。   貌似幽默的开场没有收到效果,许轲有点小挫败,他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嚼了嚼,顿时感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又扒了口饭好歹咽了下去。   “语文选择题你选的什么?”   “忘了。”林冉嘴里含着饭,说话有些不清楚。   “那作文呢,你写的什么?”   “我写的议论文。”   “你吃饭真是认真呀,这饭这么香?”许轲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米粒,放弃了尝试食堂饭菜的想法。   林冉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拉起餐盘,“先走了,你慢慢吃。”   “你就这么不想理我,你很讨厌我?”许轲追上林冉,有些不高兴了。   他这些天想尽方法去和她搭讪,她却越来越敷衍,他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和别人说话,换来的都是她的“只言片语”。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没有时间,下场考数学,我要去复习了,麻烦你让一下。”   “那你告诉我,你语文选择题选的什么?”   他们对峙的地方在食堂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林冉不想被人看到这样一幕,随口说道:“BCBCD。”然后用手拨开他,向前走去,脚步迈得格外大。   她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还是听到身后那个声音,“你不是忘了么?语文选择题是六题,还有一题被你吃了?”   最后一场考化学,还有二十分钟开始,林冉和往常一样翻着笔记,但仔细看可以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脸色惨白,鼻尖冒着细小的汗珠。上午考完物理,自我感觉不错,就是感觉肚子有点疼,才想起是那几天,最惨的是她一般在第一天都会疼半天,而最后一门刚好是最在意的化学,只好感叹天意难测。   “喂,你没事吧?”一旁的方焱问道。   考场是按成绩排的,方焱和林冉的位置只隔着一条过道,第一场语文考试开始,他就在她旁边嘘寒问暖,喋喋不休,言语间不离一个名字。林冉只好“恩”、“哦”、“啊”地敷衍,最后方焱看她的确兴趣缺缺,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没事。”她说话的声音都颤巍巍的。 方焱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林妹妹现在随时就要厥过去,你再不来我就代劳了,别到时候哭娘!   “你,哪里不舒服?去医务室吧!”许轲放下手机就来了,方焱瞅着,心说:好家伙,这速度!   林冉白着脸看他,皱眉淡淡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的脸色这么差,怎么会没事?去医务室看看吧!”许轲强压下因她到现在还冷淡的语气冒出来的火气,轻声道。   她压低声音:“我有没有事自己知道,你赶快回你的教室,好不好?”她眼睛余光已经看到旁边女生在朝这边看过来,耳边也有从四面传来的窃窃私语,现在她只希望他赶紧走,在老师来之前赶快走。   许轲看见她的眼神里都是哀求,好像在重复刚才那句话,“求求你赶快走”,他刚刚太着急,现在也意识到自己这样风风火火跑来,落在别人眼里的样子,即使那就是他的心事,可明显的,她是非常反感被别人议论的人。   “那我走了,你,你好好考试。”   化学考试结束后,林冉收拾好书包,躲开所有八卦,快步离开。   方焱把笔收好,果不其然几个女生聚过来:“哎,考试前什么情况呀?”他假装想了想,然后笑道:“哦,许轲接了那个女生英语笔记,说考完还她,就这事,有什么好问的。”   他不傻,知道自己好像帮了倒忙,只好把这事了结一下。   只是,看那情形,他的哥们儿好像来真的了,而且还遇到了麻烦。   林冉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在学校主干道路上,每次走这种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道路时,她都会跨过每一条“线”,因为她总把那个“线”当成电线,如果不小心踩到就会被电死,没人知道她的这个习惯,可能会把别人“雷”死。   夏以芊看着前面慢慢走着的林冉,快走几步赶上,“你走路都低着头,不怕撞到电线杆。”   “走一段我会注意有没有电线杆、井盖、行人之类的。”林冉回道。   也对,她可是“林稳稳”呀,没有点安全意识怎么继续“稳稳”下去。   “林稳稳”是夏以芊给她取的外号,那天,她们聊着聊着,聊到小说里的人物都活得那么精彩,不像现实生活中的大部分人,生活得太平淡了,夏以芊说,如果让你选择,你是选择故事里主人公的生活,还是继续自己的生活。林冉选的是自己的生活,她说,她不会厌烦平淡,每天安安稳稳的生活其实就是最好的了,她不喜欢变数,谁都不知道这个变数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她不期待上天的赏赐,有赏赐就有灾难。   那就是说你害怕灾难,同时就放弃“赏赐”?夏以芊问。林冉默认。   虽然夏以芊已经有些早熟,可她依然对明天有很多美好的期待,如果让她选,她会选择过一过主人公的瘾的。   林冉说,可能是我胆子比较小吧。   夏以芊笑,NO,NO,你就有一根“懒筋”,想优哉游哉地活着,你刚说什么来着,安安稳稳,你可以有个外号,就叫“林稳稳”吧。   有些东西终究可以用玩笑一带而过。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没。”   林冉叹口气,还是和夏以芊说了说那些事。   “他还挺,那啥的。”夏以芊啧啧道。   林冉苦笑一声。   “哎,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不太敢确定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算是那个意思,也得拒之千里,不然会被扣上‘早恋’的帽子,对不对?”   林冉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其实我可以去无视的,只是一想到那次他因为我而受伤,就会有些歉疚。”   林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就是因为那件事,她才一直“温柔”地对待许轲的。   而现在许轲却在暗暗伤神:林冉对他太冷漠了。很多同学在一起时,他就像个装饰物,她的目光从不会放在他的身上;他去搭讪,她也是一直敷衍,装着很忙的样子,吃饭、复习、考试,什么都那么重要,以至于她没有一丁点时间去搭理他。 第15章 从开始到现在(1)    南国飘雪。   林冉赶到百货大厦时,不禁感叹:再大的雪都挡不住这些闲不住的人!她赶紧跑进大厦,拨通电话:“喂,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一楼手机卖场这儿。”   林冉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夏以芊立在一块海报旁,正好她也看到了林冉,冲她招招手。林冉也冲她笑了一下,刚朝她走近几步,就看到旁边的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女生,顾盼生姿,洛心敏。她们一起的?而当洛心敏一旁的人转过身来时,她就傻眼,那人套着一件黑色棉服,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不是许轲是谁。她现在特别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嗨,林冉。我就知道以芊找的是你。”夏从嘉又露出熟悉的笑容,林冉只好礼貌地回以一笑。   洛心敏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许轲看着她,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感觉,她移开了视线。   在林冉的眼神压力下,夏以芊嘀嘀咕咕一阵,她算了解这个“情况”了。   原来今天是夏从嘉的生日,原本是他们三人出来玩,夏从嘉想叫上夏以芊,夏以芊以“功课繁忙”推了,被她妈给知道了,言语教育了一番,比如“你天天在家吃喝睡,咱家养小猪呀!”之类的,然后她就被撵出来了。   “呵,那你又拉上我。”   “我一个人太尴尬了。”夏以芊可怜兮兮道,“不行,咱们偷偷撤就是了。”   林冉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的第一站是“□□”,其实就是一座两层的大厦,底楼是一些快餐店,二楼是卡拉OK、迪厅之类的娱乐场所。最近又开了间溜冰场,附近学校又多,生意自然火爆,特别是节假日。   林冉慢吞吞地穿着旱冰鞋,原本说要撤的夏以芊一早穿好鞋,原地转了一圈,“滋溜”一下滑进场中,还不忘回头喊了声:“我先走一步,你快点来哦!”   系上鞋带,林冉扶着栏杆慢慢站起来,她松开一只手,只用一只手虚扶着栏杆,脚下施力,试着朝前滑去,才移动了一点距离,整个人就有些重心不稳,还好她及时抓住了栏杆。又试了几次,她确定自己是早就忘了怎么溜冰了,一样东西丢下太久,终会对它陌生的。她放弃再尝试,一只手臂搭在栏杆上,静静立着,观察着溜冰场里的人。   她原本是不想出来的。昨晚晚饭后,妈妈在厨房洗碗,她出来倒水喝,才发现妈妈一只手扶着胃部,一只手撑着流理台,就那样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地颤抖。她连忙赶上去,只看到妈妈额头上冒着汗珠,脸色苍白。妈妈看到她来,竟说没什么,语气虚弱地让她去卧室抽屉拿药。她拿来药片,又倒了一杯水,妈妈服下后,面色果然好了很多,拍拍她的手让她去看书。   林冉看着妈妈又回到厨房,继续洗碗,她的心好似海边的礁石,这个时刻便是涨潮之时,波浪一下下地敲击着她的心口,她的眼眶发酸,鼻子嗡嗡的,说妈妈,明天去看一下医生吧。妈妈低着头,拿着碗筷在水流下冲洗,说没什么事,老毛病了。   林冉“嗯”了一声,快步走到房间,直到关上房门,才捂住嘴小声地抽泣。   第二天本是要上街置办年货的,林冉想陪着妈妈在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出门,却正巧碰上夏以芊的电话,她不好推辞,妈妈也说放假应该和同学出去玩玩。   那时的她太过敏感、消极,越是热闹的场合,越是能揭开她心中最阴暗的角落。   好像现在,她孤零零站在溜冰场的一隅,神色沉静,嘴角下垂,好似坐在漫漫汪洋的一叶孤舟上,尽是迷惘无奈。   许轲溜了一圈,奈何场中人实在不少,并不能放开,他双手插兜,就只在外围慢慢前进。他随意地偏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林冉,呆呆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某处。   哼,他会去自讨没趣么?   “喂,这是溜冰场,不是博物馆。”许轲凉凉说道。   “你穿旱冰鞋参观博物馆?”林冉不示弱回道。   许轲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身体好些了么?”   “什么?”她身体有过什么问题么,他说的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只能低低回道:“哦,没事了。”心里暗暗说他真愚。   “你就是因为不爱运动,身体才不好的。”许轲低着头说,一只脚上的溜冰鞋轻轻在地面原地摩擦着。   林冉抓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你真像我爸爸。”   “什么?”听了那话,许轲惊得差点摔倒。   “哦,我是说,你说的话我爸爸也说过。”林冉连忙解释道,脸上有些微红。   许轲翻了个白眼,轻呼口气,“别浪费门票,你不会是吧?我教你吧。”   “不用了。”   咳,刚刚他还觉得今天挺顺的,不像从前只有些“恩”,“哦”,“啊”之类的单音节词,至少有一句答一句的,有来讨厌的带“不”字的话了。   “你不想学,你看人家溜得多好。”他循循善诱道,好像在哄小孩子。   “很好么?”   “不好你盯着人家看那么长时间干嘛?”   “哦,我就是觉得他转得挺快,像一个陀螺。”林冉语气平静道。   “……”   许轲想再说什么时,洛心敏在不远处朝他招手,并以不慢的速度地向他靠近,后面跟着的夏从嘉看着她愈渐娴熟的姿势,微微笑着。   洛心敏靠近时,许轲开口:“到现在才出师,这么得意?”洛心敏不忿,刚要反击,脚下一个不稳,突然失去重心,夏从嘉和许轲都离得不近,根本来不及抢救,然后,洛心敏不出意料地摔了四脚朝天,并且成功地顺带了靠她最近的林冉。   “没事吧。”夏从嘉连忙将洛心敏扶起坐好,皱着眉问道。   许轲也没时间再去责怪洛心敏,一把捞起林冉,“磕着哪儿了?”林冉摇摇头:“没事。”那边洛心敏揉着膝盖,直喊痛,许轲又看看林冉,“真没事?”   林冉拍拍身上厚厚的羽绒服,“穿得厚吧,没感觉。”许轲瞥了眼穿着薄薄大衣的洛心敏,点点头。   这里的状况招来了玩得乐呵的夏以芊,她打量着左右两边,摊摊手道:“要不咱先散了吧,洛心敏你没事吧?要不去个医院。”夏从嘉看着皱着眉头的洛心敏,点头表示同意。   许轲看向一边,一脸无所谓。林冉冲夏以芊点点头,留在这儿也是和某人胡扯,她不确定自己继续扯下去,会不会说多错多。   一行人匆匆换下溜冰鞋,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夏以芊摸摸口袋,叫道:“嗳,我手表呢?”   “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你洗手时有没有摘下来……”林冉提醒道。   夏以芊点点头道:“对哦,我去找找。”   林冉说:“我在这儿等你。”   夏从嘉和洛心敏出门招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林冉两手插在衣兜里,走出大厦,看着外墙的各种广告海报。一旁的许轲也不说话,两人静静站着。雪又大了,片片雪花在空中盘旋飘扬,最后落入尘埃。林冉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入手心,很快融化,凉丝丝的。   “你喜欢下雪?”许轲看着她脸上朦胧的笑意,问道。   “恩。”   “那你喜欢白色吧。”他试探道。   林冉摇头:“我喜欢绿色。”   许轲了然地点点头,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什么颜色?”   “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喜欢红色。”   “为什么?”   林冉垂下眼帘,偷偷笑了笑。   “你看到红色应该会,会……”   他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会晕倒吧。”   许轲的脸微微发红,“咳咳,你懂不懂什么是晕血呀?”他非要和她这个一知半解、胡说八道的人好好普及一下知识。只是,她脸上的轻松笑容突然被平时的平静面容代替。   左前方好像出现了什么,磁石一般,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   许轲看身边的人好似被点穴一般定定站住,眼神涣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应该是一家三口,夫妻二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手上大包小包地拎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貌似从左前方的百货公司出来,向这边走来,应该是到停车场取车。   那男人好像注意到这边的目光,视线扫过来,就在这时,林冉一下转过身来,顿了一下,竟逃也似地向前大步迈着,再后来竟小跑起来。许轲被她极其迅速的举动一惊,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穿过了马路,向着另一条路上走。   许轲连忙追上去,就在他差点不能在人群中辨认出她的身影时,她停住脚步,就在街边用瓷砖砌成的种植绿化植物的台子上坐了下来。   她背对他坐着,双手撑着台子,头埋得很低,肩膀不断地起伏。   许轲赶忙绕到她的面前,可能是刚刚走得太快,她只是在微微喘气,他还以为她哭了。她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盯着地面,显得很平静,可许轲能感觉得到,这种平静与平时她身上那种平静的气息不一样。   “你跟来干嘛?”   许轲被她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那声音哑得不行,很艰难才发出的感觉。   “我……”   她的脸上划过一滴泪,许轲立刻噤声,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可接下来,她的情绪好像火山爆发,泪水也好像断线的珍珠,流个不停。   林冉用手背不停擦着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什么事解决不了赶紧回头逃过就行了,她边走边压抑着不让自己多想什么,可那些情绪好像被堆积得太多了,她真的压不住了,她真的不想在大街上就哭的,也真的不想在许轲面前哭。他不是陌生人,又不是很熟的人,他只是,她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现在他什么都不算。   那一家三口脸上幸福的表情,与昨晚昏黄灯光下妈妈苍白难看的脸色,在她的脑子里反复交替着,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心上好像有好多根针在一下下地扎着,钝钝的痛,呼吸都很艰难的感觉,她只能任凭泪水肆虐。   他们俩就在最繁华的市中心,旁若无人地,一个哭,一个看。雪还未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行人步履匆匆,倒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两个半大孩子。   林冉一直用手背擦着泪水,不时还会沾着雪水,没一会,手和脸就变成红彤彤的一片。许轲看着泪眼朦胧、鼻涕不止、一脸可怜相的林冉,叹口气,扳过她的脸,撸起棉袄的袖子,用线衣袖子胡乱地擦着她的脸。林冉开始用手挡,可绵软的面料触到脸庞时,温暖的气息包裹脸庞时,她松了手,乖乖地坐着不动了。看差不多了,他停下手,扯好袖子,林冉吸吸鼻子,眼泪也神奇地停下了。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一边的许轲,他的鼻头微红,发梢上还沾了些雪花。他自顾自地掸落衣服上的雪,抬头正好看到林冉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他歪头看她哭得肿肿的眼睛。   林冉想到什么的样子,迅速低下头,用冰冷通红的手从口袋里缓缓掏出手机,只顾着自己,差点就忘了可能还在原处找她的夏以芊,只能发条短信了:以芊,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   “你怎么不戴手套?”望着她冻得通红的手颤颤巍巍地按键,许轲问道。   “忘了。”   “你号码多少?”许轲掏出手机,想记下她的号码。其实他也很想问问她,为什么突然哭?可话到嘴边,却换了个问题,他直觉她不愿意说。   “我不怎么用这个手机,不早了,回家吧。”这是妈妈的旧手机,为了方便联系就给了她,真正拿到手后,这只手机也算是闲置下来了。林冉哭得有些累,外面也确实好冷,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   走了几步,她看向还在身边的许轲,“我们不同路吧。”   “我送你回去。”虽然她现在好像没事了,可他总放心不下。   “不用了,你走吧。”   “不行。”许轲很不客气地回道。   林冉白了他一眼,她现在也没有功夫和他再废话,就当他是透明的吧。   “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许轲奇怪道,“哦--,我问你你就会说?”   林冉不语。   许轲说:“那我问你,林冉,你刚刚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呀?”   “如果你看到你爸爸和不是你妈妈的人在一起,你会是什么感觉?”这种话她平时都是烂在肚子里的,今天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一天,不正常的她说出不正常的话,也许才是正常的吧。   “啊?”许轲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那个,是你爸爸?”许轲想起了那个一家三口,慢慢明白了过来。   林冉知道,有些伤感不是亲历很难感同身受,他不会懂的。   “哭过之后是不是舒服多了?”许轲问道。   林冉微微颔首。   “所以有些事情宣泄出来的好,总憋着会憋出病来的。”   她抬头疑惑地看向他,他这话什么意思?许轲只笑笑,没再说什么。 第16章 从开始到现在(2)   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盏亮了,各种门市房的招牌也闪烁着五彩灯光,音像店传来的歌曲,夹杂着人声、风声萦绕耳边,雪花在灯火辉煌下愈发晶莹剔透,被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包围,林冉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迎着风雪走着,路过一个商场时,看见门口围着好些人,包围的中心传来一些争吵声。林冉穿过人群的缝隙,向里面看去。一对青年男女在很激烈地争吵着什么,女人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孔有些扭曲,眼睛里都是血丝,语速很快地说着什么,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话,那男人皱着眉头,一次次甩开女人缠上自己手臂的手。突然,他反手给了那女人一巴掌,冲出人群,那女人明明被甩在地上,却快速地抓住他的裤脚,死死地扯着,不断哭喊,声音凄厉。围着的路人,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场闹剧。   许轲看她停下,也停下看了看,不一会儿就皱起眉头。   “走吧。”林冉说道,继续向前走。   “也许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永恒的事。”   许轲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对男女可能曾经很相爱,可是最终却变成这样。”   今天的林冉,敏感不安,一件小小的事都能触动到她最悲观的那根神经。   “你怎么知道,他们可能是债主和欠债的关系,杨白劳和黄世仁你知道吧?‘杨白劳,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许轲学着电影里黄世仁尖细的声音念着台词,还故意摆出一副讨人厌的面孔,林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聊。”   “无聊你还笑?”   虽是雪天,路上依旧行人纷纷。林冉再一次看着与她擦身而过的一对男女,一个念头飘过,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期,原来如此,难怪今天出门时就觉得这种天气,街上的人多得有些不正常。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提着一篮子玫瑰站在路边,不时蹦几下取暖,许轲推推林冉:“那个女的在COS卖火柴的小姑娘么?”那个女孩好像注意到他俩的目光,竟提着那一篮子玫瑰小跑过来。林冉暗想,不会吧,许轲这个笨蛋。   那女孩冲着许轲笑眯眯道:“帅哥,给女朋友买枝玫瑰吧?”   许轲有些纳闷,看向林冉。林冉咬咬唇,抬头道:“谢谢,不用了。”   “一枝五块,五枝只要你四十,你看都是新鲜的呢,多漂亮呀!”那女孩锲而不舍道。   林冉看了一眼许轲,想你自己惹的自己解决,自顾自向前走去。   “帅哥,你看,你女朋友生气了。”那女孩还想推销自己的花,“快买枝玫瑰哄哄她吧!”   许轲似乎明白了过来,笑道:“姐姐,那不是我女朋友,还有,她不喜欢玫瑰。”   那女孩拨了拨自己的玫瑰,知道这生意做不成,自语道:“啊?不是女朋友呀。”   许轲走了几步,回头笑道:“纠正一下,是未来的女朋友。”灯火下的笑容干净好看得耀眼夺目。   再漫长的路程,都有个终点。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林冉家的楼下,许轲打量着这周边的建筑。   “再见,谢谢你。”林冉站在教师楼下,认真地道谢。   “你要是真的感谢,就放在心里吧。”   “啊?”林冉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再见。”许轲占着身高优势,拍拍她的脑袋,转身跑开了,经过一个转弯口,消失在林冉的视线中。   农历十二月三十号,除夕夜。   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溢满了整个客厅,林冉坐在房间书桌前,深深吸了口气,真是温暖的气息!   那天回家得有些晚,妈妈说了她几句,林冉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了自己在街上看到爸爸的事,妈妈只是淡淡道,是么?然后嘱咐她以后不要太晚回来。   从她发现父母之间的问题,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过妈妈有过什么的情绪,开始她以为,也许父母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就像小说里一样,对方只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而已,特别是妈妈,她本就对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漠然的态度。   可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意识到也许事实并非如此。有些你太在意的东西,你可能不得不装作不在意,骗过他人,维持尊严;骗过自己,活得轻松。   时间终究不能抹掉所有痕迹,它真正做到的,可能是让你的骗术更加高明。   如果不是这样,床头柜中的相框中相拥而笑的一对青年情侣,那些午夜从妈妈房中透出的微弱灯光,妈妈咬牙把煤气罐扛上三楼,却拒绝隔壁李师母为她介绍对象,这些算是什么?   算了,这些都是他们大人的事,她实在管不了。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释怀呢?上次算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那个异母弟弟,之前总是用各种理由去躲着,躲不过了只能撒泼,还是在一个并不相熟的男同学面前。算了,顺其自然吧。   林冉拿起勾出轮廓的草稿,一会离得远些一会有凑上前去,仔细地琢磨着,然后拿起铅笔这边添一笔,那边改一笔,最终满意地放下画纸,明天再加细节吧。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是短信:林冉,新年快乐!--夏以芊   她笑着准备回复,客厅传来妈妈的声音:“林冉,接电话。”   林母将电话递给她,转身进了厨房,她拿着话筒靠近耳边,没有急着开口,抬手拨了拨刘海,那边突然传来声音:“喂,林冉么?”   说话那人嗓音低沉缓和,隐隐带着些许跳跃,有些陌生,重要的是不是她意料中的声音。   “喂,你是?”   那头穿了吸气声,“许轲。”   “啊?”怎么是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家的电话?   “新年快乐。”声线中的跳跃变得愈加平和。   “哦,你也是。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号码?”   “谁让你不把手机号码给我。”他在答非所问些什么呀?   “恩,你没事了吧,我先挂了。”   那边没说话。   “喂,喂,挂了么?”   “拜拜。”   “再见。”一阵忙音算是伴奏吧,林冉放下听筒。   她回复完夏以芊的短信,仰面倒在床上,又连着翻滚了几圈。还以为是奶奶或者爸爸的电话呢。   除夕应该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可惜,她的家聚不起来。奶奶很是疼爱她这个孙女儿的,除夕是肯定要和她吃年夜饭的,这样一来,就是妈妈一个人在家过年了,况且,她也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坐在一桌吃年夜饭。她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后来,她说服奶奶,除了大年三十,初一到初三都陪着她。但每年除夕,奶奶还是会打电话来叫她会来吃年夜饭,老人家的这种执着真的很难懂。   其实,随着自己那个异母弟弟的出生,奶奶对她的爱应该可以换一个地方投注了。比如今天,那个固定的电话并未响起,她现在是庆幸不用再拒绝,还是遗憾又有一个人和她疏远了呢?   “嗯,妈妈,这个羊肉汤真好喝!”林冉端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喝了一口,满足道。   “好喝等会再去盛一碗。”林母看着女儿胭红的脸庞,问道:“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是同学么?”   “是呀,他和我拜年呢!”林冉放下碗说。   “嗯。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去奶奶家。”   “知道了。”   她一口一口喝着汤,心里回放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语气自然,回答自然,可是她干嘛要想自不自然这事呀?   春节联欢晚会没有吸引到她,形式一般地看了几个节目,林冉就准备洗洗睡了。躺在床上,外面楼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块亮斑。   才九点半,她半点睡意都没有,睁大眼看着天花板。   想起了许轲的那通电话,想起了几天前的雪天,想起了跑到她考场的冒失鬼,他也是个执着的人呀。他是个不错的男生,做朋友还不错,青春期的少年有些心思也正常,过些日子,他就会发现,林冉也不过如此嘛,然后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林冉存着这个想法,那个晚上睡得很香。 第17章 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做错   三月惊蛰又春分。   寒假结束没几天,同学们的话题从假期见闻转移到了选科。高二才文理分科,现在想似乎有些早,不过这种“大事”,自然该早早做好打算。   夏以芊早就决定选理科,她的成绩选文理影响不大,最终都能考上重点,她说自己现在真没什么特别的理想,那些想好以后做什么的人,当然可以选择一个方向,她就比较迷茫了,理科专业选择多,那还是选理吧。   “要是你以后倾向于文科的专业呢?”   “那就转呗!”的确像夏以芊的风格。   然而对于林冉来说,选科就是,两相其害取其轻了。上学期她的物化依然拖后腿,妈妈也说高二还是选文科吧,可她还是有些犹豫,和夏以芊差不多,对未来她也同样没什么方向,同时她也怀疑,文科真的是较好的选择。所以当夏以芊问到她的想法时,她只能说一句:“我也还没想好,再看吧。”   开学已有大半月了,日子一天天过着,平静如水。开春后气温也在回升,大家都变得有些懒洋洋的,特别是下午的一二节课,总会有些学生因打瞌睡而站着听课。   这天中午阳光明媚,微醺的风拂过脸庞,此刻正是物理课,老肖在黑板前讲得越发陶醉,这些加在一块,放到了三班大半学生。结束了一个公式的推理,老肖环视了一下教室,拿起三角尺敲了敲讲台,“同学们打起精神来嘞,春困都克服不了,怎么迎接高考呀?”好歹惊醒了一部分学生。   他继续讲解一道相关例题,在黑板上做好图后,说:“来,找个同学做一下受力分析。”   “林冉。”   林冉抬头看看老肖,又看看黑板,拖着步子走到黑板前,在若干粉笔中挑了一只最长的,攥在手里,标好了几个基本力就进行不下去了。“就接着我讲的画就行了。”老肖在一旁提醒道。怎么接着?林冉硬着头皮又加了一个摩擦力,感觉不对,用手指抹去,手指上的汗渍在黑板上留下一点痕迹。   “你先下去吧。”   林冉尴尬地回到了座位。   “许轲。”前一秒还在与周公会晤的某人,后一秒腾地从座位站起。   林冉看着他走上讲台,刷刷几下将她的“半成品”完成,接着列式解题,就在他要将答案写出时,老肖摆摆手,“行了,下去吧。”他也不想为难许轲了,况且,不一定能为难住。   许轲走下讲台时,走感觉有束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抬眸望去,目光又消失了,那个方向,只看到一个低着的脑袋。   昏昏欲睡的物理课总算熬过去了,林冉心神不宁地翻着笔记本。她是真的不擅长物理,付出与收获明显不成正比,上学期期末准备得很充分了,结果依然没有起色。   “英语演讲比赛你准备选择什么话题?”夏以芊问道。   “我没有想参加。”   “物理不好也没什么。”夏以芊安慰道,“至少你的英语口语很好呀,上帝是公平的。”   不,一点也不公平,为什么有些人上课睡觉也能考满分?   周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结束,大家便欢喜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一中的放假惯例是,周六没有晚自习,周日白天放假,晚上有晚自习,相当于进入了下一周的学习,用方焱的话来说就是残酷的“六道轮回”。   就在林冉挑拣该带回去的作业课本时,还能听到方焱在招呼其他男同学去打一场篮球。真是精力旺盛呀。她现在就想回去睡一觉,当然更可能的是,在妈妈回来前扒着电视看一通。   就在她们经过办公室时,夏以芊突然被化学老师叫去帮忙影印试卷,林冉露出同情的表情,然后“不讲义气”地先走了。   走出教学楼,沿着主干道慢慢向校门走去,两旁的梧桐刚刚长出新叶,显得有些稀疏。林冉偶一抬头,撇到左前方一个推着自行车向前走的身影,那人的右脚似乎有些不大利索,仔细看能发现,每走一步他的重心都在左腿上。那人与旁边人说话时,林冉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在校门口,夏从嘉发现了在他们后面踱步的林冉。   林冉本想在后面慢慢地走,并不想上前打招呼,可现在不得不“三人行”了。   那两个人,一个是朋友的堂哥,一个是同班的男同学,这种组合,还是低头走路吧。   夏从嘉说起了刚刚打了一半的球赛,“那球还是太勉强了,你不该投的。”原来许轲是因为急于跳起投篮,落地时没有站稳才将右脚扭伤的。而且,分数早已拉开,那是投进去也没有意义的一球。   “你觉得呢?”夏从嘉扭头看向一边的林冉,问道。   “争强好胜,这很正常。”   林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立即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便看到夏从嘉盯着她,然后笑了。许轲没说话,只是瞥了她几眼。   “啊,其实我是说……”她红着脸想要补救。   夏从嘉摇摇头,“不是的,我笑是因为许轲的爷爷也说过相似的话,对么?”最后一句是在问许轲。   “不记得了。”   分开时,许轲停留了一下,慢慢靠近她。   “你不知道有一句话么,放弃的话,比赛就结束了。”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柔和,“所以,这不是争强好胜。”   她当然知道这句话,这是她最爱的漫画中的,最爱的台词之一。   他骑上自行车,迎着落日的方向而去,身上蓝白色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整个人沐浴在余晖中,一时竟有些刺眼,林冉低下头不再看去。   春秋两季一向不那么明显,短暂得令人措手不及。   期中考试结束后,讲完考卷就是五一小长假了。林冉和几个学生在办公室听顾老师讲英语竞赛的事情,结束后刚要走,就被老肖叫住。   老肖先是客套地询问了几句英语竞赛的事,接着又谈了谈她的考试成绩,巧妙地点出了她物化的短板问题。实际上老肖叫住她时,她就明白是为什么事。老肖又指教了她几点学习物化的方法,无非是理解加做题之类的,直到他拿起茶杯喝了口,缓缓道:“老师觉得呢,你的语数外还是很好的,至于物化,高二也是要分文理的,如果是文科,物化就是等级考试了……”   “肖老师。”一个瘦高的身影靠近。   “啊,许轲啊,什么事?”老肖看一眼许轲手里的纸张,“怎么这题有问题?”   “老师你先和她说完再帮我看一下吧。”许轲向后退了几步,将拿着试卷稿纸的双手背在身后,端正站好。   老肖才又看向林冉,“你好好考虑一下,看是选文科还是……就这样,你先回教室吧。”   “谢谢老师。”林冉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走远了还听到老肖问他物理竞赛准备得如何了,旁边也有老师说道他初中时在竞赛中的傲人战绩,她快走几步,站在走廊尽头,那里有扇窗,正好可以看到操场南墙,那里有一片绿色的瀑布。   许轲走出办公室,原本是拐过转角直接下楼的,偏巧看到走廊尽头的纤瘦背影。   “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头也没回,答:“看风景。”   他伸头看向窗外,只有冷冷清清的篮球场,哪有什么风景?   “咳,如果你在物理上有什么不太懂的,嗯,也许我,可能我可以帮你看一下。”他想着怎样才能不冒犯到她的自尊心,才磕磕绊绊地说出这句话。   “别说不用。”许轲看她要开口,快速抢先说道。   林冉弯弯嘴角,“我想说,谢谢你。”   “我把笔记本借你吧,你把英语笔记本借给我,各取所需,这样就不用谢谢我了。”许轲对自己的这个建议充满期待,脸上有几分难掩的喜色。   “可以。”   五一小长假结束,一来到学校,林冉就把那本物理笔记还给了许轲。   “看完了?”许轲接过笔记本,随手翻了翻,这么厚厚一大本呀。   林冉敷衍地点头。   “你的我还没用好。”   “没事。”   “你有没有没看懂的?要不要……”许轲挠了挠头,“我可以讲给你听的。”   “讲不完吧。”林冉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没事的,我可以慢慢讲的,只要你不嫌麻烦。”   林冉看着他真的翻开笔记,要给她讲解的架势,赶忙摆手,逃跑似的走了。   后来才知道,老肖找了班上几个物化不好的女生,劝她们高二选理科,其实她们之中好些都是总体排名靠前的,只是在大家的意识中,男生到了高三成绩都很好提高,而女生则容易向下掉,特别体现在物化上。所以那些女生都觉得老肖的话有理,纷纷表示和家人商量好就选文科,重点大学不是只有理科专业云云。   夏以芊对林冉这样说:“虽然我也希望你选文科,但这关乎未来,你还是应该选择适合的。”   她们在实验班,一般实验班选文科的人十个手指便可以数过来,所以到高二分文理科时,实验班只有选择文科的学生被打乱到文科班,而剩下的学生还是在原班级。选文科意味着她要离开三班。   “其实,我们这种物化学的不好的人,选文科才不会托班级后退吧。”林冉突然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怎么会?”夏以芊听出她话语中的重点。   “所以肖老师才会劝我们选文科,对吧?”林冉继续自顾自说道。   夏以芊迟疑了一下,皱眉道:“你想得太多了。”   “嗯。”   “肖老师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夏以芊不希望她平添忧愁,急切地说道。   “我知道了,就是瞎想想罢了。”   “哎,你别总想这些……”   许轲带着一头大汗回到教室,在课桌里一阵乱翻,随着饮料被掏出来,一本本子也被带出来,掉在地上。   方焱抢先一步拿走本子,指着封面上的猫咪图案,说:“你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特别了?”   许轲一把抢过,拿起校服袖子擦了擦封面粘上的灰尘,水也顾不上喝,擦净脸上手上的汗水,默默翻起来。她都把笔记本还给自己了,自己也不应该霸占着别人的东西太久。方焱伸手试图抢过本子,大叫道:“什么东西宝贝似的,给哥看看。”许轲一巴掌打中他的手背:“脏手拿开!”   “哎,又一个大好青年陷入重色轻友的漩涡,悲哉悲哉哟。”方焱撇到内页的字迹,痛心疾首道。   她的笔记做得很仔细认真,时态的用法就记了两面,每一种用法都会有一个例句,还有一些中文解释,反正就是一种事无巨细的感觉。许轲看着看着突然一拍脑袋,他的物理笔记上大多是竞赛题,还有一堆生僻公式,如果不是放假,她可能第二天就还给自己了,再联想到她那天的神情,越发觉得自己太迟钝。   夜风越来越温暖,林冉将作业、课本整理好放进书包时,看到内袋的英语笔记本,晚自习下时他才还给她,又说些有的没的,林冉只记住了一句,他说:“你别选文科。”自己怎么回答的,忘了。 她抽出笔记本,随意地翻了一下,一张纸片赫然被夹在倒数第二张内。倒数第二张那面只有两行小小的英文: “Moroccan moonlight in your eyes,Making magic in the movie In my old Chevrolet.”(摩洛哥的月光映在你的眼里,在我老雪弗兰车里演绎着电影中的魔幻)   那是她随手写下的两句歌词。   而那张纸片,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字迹工整,是这首歌完整的歌词。   透过这张纸片,她似乎能看到一个俯身一笔一划抄着英文的背影。想到这里,她突然将手中纸片揉成一团,丢进了桌角的垃圾桶内。   放学路上,林冉被许轲叫住,她叫夏以芊先走,对上那张眼带笑意的面孔,他长得真好看呀,眼睛明亮有神,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上挑……   “你盯着我做什么?”许轲摸摸脸,疑惑道。   林冉摇摇头,接着说:“有事?”   许轲在书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本子,说崭新也不对,封面很新,可是内页皱起。   “这是我总结的一些物理公式,应该有些用。”从纸张皱起的页数可以看出,应该不是“一些”,更像是“全部”。   “可是不需要了呀,我要选文科的。”林冉笑着说,笑容很是明朗,可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许轲急道:“为什么?如果是因为物理我可以帮你的……”   林冉打断:“我讨厌物理行不行?”   许轲愣住,忽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说:“学文科也是要会考的,有用的,你拿着吧。”   “我真的不需要。”林冉说着便挥开递到身边的本子,她决定了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   可能她挥的那一下太重,又或者是许轲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抗拒,一时没抓住,本子被打飞出去,落在地上。就在这时,一阵风刮过,躺在地上的本子被风吹得一页页翻过去,一下子翻进了旁边的洼地,前天下了雨,洼地里的雨水还未干,很快封面就被水浸湿。看着封面被水一寸寸浸湿,林冉突然反应过来,几步跑过去,看着水洼里的本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迟疑了一下,刚要蹲下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没用的东西还捡来做什么?”那语气冷得直让周围气温下降几个摄氏度,她没有转身去看他,他上挑的眉毛皱起,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如果你不需要的话。”然后,脚步声渐远。   林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笔记本又被风吹到内页,她可以清楚得看到那面的内容,那是一道典型例题的解题步骤,先是题目,然后是画图、列式计算,题目是黑色字迹,解题过程是蓝笔,重要的公式用红笔标记。抓着书包肩带的手慢慢收紧,她在心中叹息一声: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做错。 第18章 忘记自己曾经的颜色    “老师的眼神已经往我们这里扫了三次了哦。”   “靠——”埋在桌子上的脑袋艰难地抬起,伸手扒拉扒拉头发,又从课桌中掏出面小镜子,照了照两边的脸蛋,边打哈欠边问:“睡久了还有些饿了,什么时候下课?”   “五分钟不到。”   林冉无奈的瞥了埋头翻书的人,她脑子里想的是下课去小卖部买点什么零食吧。   升到高二,林冉进了文科四班,开学时刚走进班级里,就看到有个女生冲自己招手,她有些疑惑还是走近。那个女孩笑眯眯地说:“不记得我啦?‘小雏菊’!”原来是她,元旦晚会在后台为自己解围的女生。   她叫秦子子,双子座,性格活泼开朗,爱好睡觉听歌看帅哥……   以上出自秦子子的自我介绍。   她们一般高矮,顺理成章地成了同桌。   秦子子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除了学习。她今天研究历史纠结九龙夺嫡,明天又会就明星秘闻侃侃而谈。有次她无意发现林冉在稿纸上的涂鸦,第二天就带来本漫画来看。林冉心下讪笑,朝那本漫画瞄了几眼,登时惊道:“灌篮高手?!这是灌篮!”   秦子子沉浸在漫画世界,头都没抬“恩恩”了几声。   “是正版么?”林冉抬手拿过翻到封面。   秦子子看林冉发亮的眼睛,小心问道:“你喜欢这个?”   林冉把那本漫画翻来覆去地看,连连点头:“我最喜欢这个。”   秦子子好像地下党突然找到组织一般,激动道:“我也是,最喜欢这个。”她压住心头的欢喜,盯着林冉,小心翼翼问道:“你最喜欢那个角色?”   “樱木花道。”林冉也看向她,眼神澄澈。   “冰狗!‘我可是个天才’呀!”秦子子大笑着说着台词。   前排的女生回头看了她俩一眼,示意她们打扰到自己了,秦子子也歪头望向那女生,后者转过身去,秦子子继续笑,眉眼弯弯,林冉也笑了,脸颊上酒窝乍现。   林冉有时候会将秦子子的趣事讲给夏以芊听,虽然两人不在一班了,可有时候也会结伴回家。   “她真的挺潇洒呀!现在作业越来越多,一天到晚累得像条狗似的。”夏以芊神色郁郁地抱怨道。   “其实我们文科班也挺辛苦的,每天都要把很多东西往脑子里塞,还要听写,一天下来也是昏头涨脑的。”林冉也说着自己的辛苦,来化解一些夏以芊心中的郁结。   课间,秦子子一手举着小镜子,一手用梳子梳着一缕翘起的头发,一下一下地,一下比一下重。突然她把手里的家伙扔进桌子里,揉着梳顺的头发。   “真烦,短发真烦,动不动就‘翘辫子’了!”   “那你还留短发做什么?”   林冉原本在做政治作业,听不到回话,侧头看去,秦子子扒拉着头发的手慢慢放下,面无表情地呆呆坐着。   过了好久,低着头思考题目的林冉听到了一句话,“重新开始就要从头开始。”她不太懂这话的意思,看一眼趴在课桌上的那人,也没再多问。   “我最喜欢夏天了,可以游泳吃冰淇淋,你呢?”   林冉被某人荒诞的“坐久了会发霉的”的理由拉出教室,其实就是为了拖她陪着买零食吃,“冬天吧。”   “打雪仗,吃火锅?”   “冬天会下雪,我喜欢下雪天。”林冉低头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为什么?”   “雪天很安静。”   “我知道,物理嘛,雪能吸收声音对么?”   “嗯,我忘了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么?因为它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颜色。’文艺吧?”   “挺拟人的。”   “……”   “我最喜欢蓝色,你呢?”秦子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跳。   “你还是小心点。”林冉不能劝动她不要做跳台阶这种事情,只好提醒,“绿色。”   “蓝色可以是天空又可以是大海。”   “绿色可以安定人心。”   “啊!”秦子子没想到前面走得好好的人会停下来,没来得及刹车,还保持着向下跳的频率,一下子撞上那人的背。那人不知是一时没站稳还是怎的,竟被硬生生撞下了一级台阶,抓住了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被撞的人慢慢转过身来,林冉担心的表情还停在脸上,那人看着她,薄唇微动最终还是合上,瞥过捂着鼻子瞪着他的秦子子,转身继续向前走。   也好,林冉心说。   “靠,那不是‘冰山美男’么,真够冷酷的。”   “额,为什么叫他,这个呀?”好狗血,好奇葩的外号。   “怎么你对这个外号有意见?明明很贴切好不好,不‘冰山’还是不‘美’了?”秦子子用威胁的口气辩解,“还是,不‘男’?”   “很‘美’么?”   “还行吧,虽然姐看过比他好看三点五倍的男生。”秦子子边说边点头。三点五,有零有整的。   “太弱了吧,差点被撞飞!”   “嗯,最近你每天都要喝两杯奶茶的吧。”   “……”   晚自习下的时候,居然下起雨来,许轲想着今天可能要坐公交回家了,走到二楼楼梯口时,就看到洛心敏拿着一把雨伞冲他招手。   “就知道你没带伞,喏,给你。”   “你倒会未雨绸缪呀。”许轲没有客气,拿过雨伞。   “不走么?”许轲走了几步,回头道。   洛心敏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快走吧,走吧。”洛心敏对他做出驱赶的手势,一副希望他赶紧消失的模样。   许轲偏头沉思了一下,扯着嘴角干笑了声,再不看她随着人群向楼下走去。   这鬼天气,雨越下越大,间带着妖风肆虐。许轲拿稳手中的雨伞,艰难地向前走着。突然又刮过一阵风,那阵风实在不小,好些人都停下脚步等这阵风过去再走,还有几个女生手里的雨伞竟被刮飞。   一把红色的雨伞就被风卷着带到了许轲的脚边,他阻住伞向后去的路,弯腰拾起,一个纤瘦的身影循着伞的方向跑来,他递上红伞,一双被风吹得通红的手伸出接过,“谢谢你。”红伞被风吹着在地上打滚时,成功折断了其中两个支撑钢杆,再打开来帆布也无法撑起,耷拉在一旁,显然的,它的寿命已尽。   许轲停在原地,看着皱眉望着伞的女生,她的刘海被打湿,一绺绺地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发梢滴下,原本白皙的脸颊一片惨白,脸颊又被风吹得通红,很狼狈。   林冉感觉不再有雨打在身上,抬头看去,微微愣住,刚才光顾着自己的伞,竟然没注意到是他。   “你的伞坏了。”他用的是陈述句的语气。   “嗯。”   “现在这个情况,你应该不会不需要雨伞的吧?”现在是问句的语气。   “嗯。”   “走吧。”   “好的。”她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没再敢发单音节词。   公交车驶过城市繁华的街市,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街道旁高大的树木迎面而来,在雨水的浸润中,愈发挺拔。街上行人皆匆匆,汽车飞驰过也会带起两侧的水花,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在风雨中显得灯光模糊。   车上其中一排座位上的两人,自上车便沉默着。   他们似乎一直是这样,总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句,而答案总是很公式化,他一早就感觉到她很抗拒被人了解,似乎特别是他。只有在那个下雪的夜晚,她好似把心门打开了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又迅速关上。她的性格与温文的外表真的很不一样,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女生!他现在才发现,不爱说话的女生更难搞。   那天真的气得要死,他熬了两个星期的夜才做好的笔记,结果换来一句“不需要”,他狠狠地想有什么了不起,这丫头片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要拉倒。可看到她略带愧疚的眼神,又迅速原谅了。   “文科班真的不需要学物理了么?”   “啊?”林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下,说:“都是一些基础,会考就只考一些基础。”   “许轲,上次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很郑重地叫他的名字,他侧头看她道歉的诚挚表情,说:“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林冉睁大眼睛,似乎在确定自己是否听错,然后垂下眼帘,低低道:“对不起。”   “你来看我打篮球,我就原谅你。”许轲把手放在膝盖上,抬起手指敲了几下。   “我不喜欢看篮球赛。”   “骗人,你不是最喜欢《灌篮高手》么?”他怎么会知道的。   但是她只是喜欢看帅哥,又不是喜欢看篮球赛。   他早她几站路下,林冉注意到他放在座位上的雨伞时,就看到许轲在车门外冲她挥手拜拜了,车子慢慢启动,林冉看着那个少年,他穿着蓝白色校服,眼睛亮亮的,他的笑容明朗好看,雨水顺着他上挑的眉毛滴下。车子开起来了,林冉站起来看向后面,只有个模糊的背影了。 第19章 篮球赛 篮球场上,传球、进攻、防守、上篮,半大少年们挥汗如雨,台下观众也不能闲着,叫好声迭起。秦子子拉着林冉在人墙中窜来窜去,终于挤到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在看台上找个位置就是了,为什么要挤到前面?”   秦子子瞄了眼远处空荡荡的看台,翻了个白眼:“当然是近距离观看比较有感觉,而且,那个是足球场的看台。”   足球场的看台怎么了,也是可以看到的。站得这么近,很容易被球砸到的,林冉在心底担忧道。   “那个九号不错嘛!”   是夏从嘉,身上黑色的球衣早被汗水打湿,他投篮的姿势很漂亮,比之从前更加流畅了,但他似乎有些疲惫,看了一会便发现,那队主要靠方焱拿到球,利用他的外围投篮,包揽大半得分。对方越打越顺利,也越来越凌厉,分数也在拉大。   突然,观众中有人大喊道:“许轲快上场呀!”便很快有人应和。   许轲坐在候补位置上,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场上的赛事。这是校篮球赛的最后一场,另一个班级的几个男生,以前也一起打过球,如果就是按平时打的话,胜算不大,临比赛时,夏从嘉和他说,如果上半场他不上场,保存实力,下半场再去追比分,也许有赢的胜算。   只是看到比分越拉越大,他心下有些焦急,一眼瞟到站在人群中的林冉,她盯着场上的比赛,眼睛一眨也不眨,很认真的样子。他在心中哀嚎道:上半场还有多久结束呀?   中场休息时间。   “哎呦,我去。肖程誉吃了兴奋剂么?打得老子差点休克!”方焱累得趴在椅子上大骂。   夏从嘉将冰镇矿泉水覆在额上,闭着眼微微喘气,许轲看了他一眼,问:“怎么样,下半场还行么?”   夏从嘉低低回了个“嗯”字。   “也不知道你那计策管不管用……”许轲带上护腕,小声嘀咕。   夏从嘉拿下覆在额上的矿泉水瓶,睁开眼看向球场,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嘴角上扬:“上场就知道了。”   下半场开始了,可能休息得够久了,许轲一上场便追回六分,所在队伍气势大涨,比赛结果可能会有变数,两边的加油团队也更加卖力,其余观众的注意力也更加集中。   “十三号很强呀,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我也觉得。”   “哎,他还蛮有一套的嘛!”秦子子看得很嗨,一直举着胳臂帮着加油,虽然她属于“墙头草,两边倒”的那种加油。   的确不错。   球场就像一个舞台,他只是其中一员,却轻易吸引住人们的眼球,他本就有一张好皮相,静看显得孤傲不好亲近,而上了球场,剥去疏离的外壳,全心全意渴求胜利的神情,熠熠发光。   林冉眯着眼看着那个奔跑的身影,耳边是加油声、欢呼声,她的脑子里嗡嗡个不停,一晃神间,竟没注意那只大家夺得死去活来的球,直直向她的面门飞来,被砸到前一秒,她只想到自己是明智的,站得太近真的会被球砸到。   好痛,那球长了眼睛一般砸中她的鼻梁,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捂着鼻子弯着腰,只听到身边秦子子的惊呼声,手掌有热热的液体流过,抬头看到罪魁祸首站在半米开外,他身子前倾似乎是要冲上来,却停在原地,不知怎的竟然还向后挪了一小步。   林冉半侧过身子,向他摇摇头,又用另只手朝他挥挥,示意自己没事,他可以不必过来。夏从嘉捡起球,看着林冉捂住的鼻子,皱眉道:“不要紧吧?”   “没事的,你们继续比赛吧,我自己去处理一下就好。”   许轲愣在原地,看着她和那个短发女生向人群外走去,夏从嘉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说:“先比赛吧。”   方焱则在一边嚷道:“阿轲,你这丢得比‘绣花球’还准呀!哈哈!”   林冉趴在水池边,洗干净手上的血迹,用手掌捧住水往脸上拍了拍,接过秦子子递来的面纸,擦净脸上、手上的水,折腾完叹了口气。   秦子子看着她皱眉抹鼻子的样子,笑叹道:“衰神上身呀!”   林冉没劲说话,只好无奈地笑笑。   林冉刚走出班级,就看到许轲大喇喇地站在楼梯口,看到她便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当然主要集中在鼻梁处,鼻梁骨处好像有些红肿,“你没去医务室?”   林冉摸摸红肿处,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下课时间,周围有学生来来往往,他们在这里说太长时间的话,肯定吸引目光,高中不同于初中,男女生关系有了些极其微妙的变化,有个临界点,不止你自己,周围人的眼光也监视着你,掌握好这个临界点的位置。   许轲看到她偷偷地东张西望,觉得有些好笑,“你干嘛?一副做贼的样子。”   “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怎么总有事,什么事呀?”   “下课往外跑还能有什么事?”   下课往外跑的事多了,不过如果是她的话,许轲看看她走的方向,瞬间明白过来。   “据说实验班输了。”   林冉刚坐到位置上,就听见大家在讨论刚才的篮球赛。她所在的文科班本来就没几个男生,而这几个男生也都不是擅长篮球的,他们班并未做垂死挣扎,走了个过场便被淘汰了。虽然没有自己班的比赛,但这并不影响女生们对于篮球赛的关注。   “那个许轲真出风头呀,好几个女生都说他像‘流川枫’,球技and长相。”秦子子眼冒精光地和林冉小声八卦道。   流川枫么?   “不像。”   秦子子并未期待林冉的回应,现在听到她认真的回答,来了精神,“啥?”   “怎么说?”   “流川枫的人生里只有篮球,流川枫很白。”   流川枫有那样好的球技是因为篮球是他的一切,而许轲不是,所以他不可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她看到的流川少有笑容,她记得许轲笑起来眼睛很亮。   “果然过几天就好了呀!”许轲故作惊喜地说,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   林冉鼻梁上的红肿渐渐消下去,秦子子说如果鼻梁被砸歪了,变成了丑女没人要,就趁机赖给那个罪魁祸首,这样一来可能是赚了。   凭什么说是赚了?她斜眼打量着这些天出现频率略高的某人。   “可你们还是输了。”许轲讲到自己为什么下半场才出场,林冉不怀好意地小声嘀咕。   许轲也没恼,佯装大气:“‘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只是一场篮球赛,也要运用战术?”   林冉想不通,输赢这么重要?可看他的样子,输了好像也没什么嘛。还有夏从嘉,他很看重这种事情?   “既然你参与了,就该好好比赛,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负责。”   林冉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细细想着他的话,陷入沉思。   “一个人在意的事情太少,不是无欲无求,可能是太消极。”许轲看到她的神色,又加了一句。   林冉抬头看他,想看清他的表情,想知道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嘿,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夏从嘉说的。”许轲挑眉道。   那个笑起来温和熨帖的男生么,几次接触,从夏以芊、许轲那里听来的,从前远距离观望勾勒出的形象,被渐渐质疑,从前的夏从嘉,其实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吧,就好像一幅画,哪一笔应该添在哪里,都随性而为,最后造就她所满意的一幅作品。 林冉想着想着有些烦闷,出声问:“你这几天怎么不骑自行车了?”   “大雨天怎么骑呀?” 所以就“不得不”坐公交车上下学啦,然后林冉的上学路上就多了个身影。   许轲同学越来越喜欢雨天了。 第20章 好事成双    期中考试,林冉竟然考了全班第一。   班主任冯岚在班上大力表扬了她,肯定了她的努力踏实,完全将她作为正面教材,告诫其他同学“学习不是耍小聪明的,就是要这样踏实才行”。受表扬的感觉并不差,只是冯岚紧接着旁敲侧击地说了几个成绩有些下降的同学,这让她高兴不起来了,尽管这与她无关,可总有几分不好意思,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人——陈飞雨。   秦子子在一旁幸灾乐祸:“林小冉,你又要被‘连坐’了。”   林冉知道陈飞雨不喜欢她。   陈飞雨长相甜美,还有一副好听的嗓音,成绩优秀,性格活泼开朗,反正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她几乎和班上所有的女生都说得上话,只除了林冉、秦子子这对同桌。秦子子从高一就和陈飞雨一班,她俩有什么恩怨林冉不知道,想想上次在后台秦子子为自己解围的场景,再思及秦子子同学时而随性时而嚣张的个性,她惹了对方的可能性更大。   至于林冉是如何知道陈飞雨不喜欢自己的,还要说到她的前桌,就是坐在她前面的女生张谣。一次晚自习下课,秦子子又出去觅食时,她的前桌就转过身来和她说话,平时她很少见这位前桌回头,倒有些讶异,可聊着聊着她就知道前桌同学的重点了。   “秦子子有时候上课会看小说吧?”   “有时候吧。”   “没影响到你么?”   “还好。”   “我有时候还会在听到她上课说话呢,有次把老师的声音都盖过去了,害得我都没听到……”   林冉仔细地观察着张谣的表情,想了想说:“我和她说说,下次小声点。”   张谣一愣,说:“我感觉挺影响人的,张老师不也说应该向她反映一些事情么?”   反映一些事情,反映一些什么事情?林冉有些撑不住笑脸了,直接反问道:“反映什么事情?”可能她脸色太冷或者秦子子可能要回来了,张谣又说了几句就转了过去。   她没有和秦子子说这件事,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她的态度也算表明了,张谣也没再转过来和她说什么了。只是很不巧的,她听到了张谣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那天去洗手间,她在里间,听到两个女生的谈论,洗手间原本就是各种八卦的聚集地,只是她的名字一闪而过,促使她没有向外走,停在那里侧耳倾听。   “那个林冉真做作,一天到晚傲气得要命,不知道得了秦子子什么好处,我不就说了几句秦子子打扰别人学习了么?说错啦?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会和她说说’。”   “她这么说?”   “对呀。”   “她和秦子子说了?”   “肯定说了呀,能不说么?我真傻,还以为她不会多嘴呢。”张谣愤愤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了。秦子子也就是表面烦人,她那种才可怕呢……”   “好了,走吧,等会人多了。”   她再怎么心如明镜,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对于关于自己的闲话,怎么都是有冲击力,也许几天后能想通,可现在,这一刻,她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另一个人,光凭声音她就知道是谁,如果张谣讨厌她,是因为自己“做作”、“大嘴巴”,那陈飞雨呢,在一个班后,她们几乎没有交集,难道是初中的时候?她有做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情么?   一节体育课,老师让做仰卧起坐,按学号分为两人一组,她和陈飞雨学号正好靠在一起,那天的事也过了好久,林冉早已消化,于是向陈飞雨走去,没想到她一早就和后一组的一名女生调了位置,这下连秦子子都看出了端倪。   下课时,秦子子跑过来问:“你欠她钱了么?”   林冉无声摇头。   “可能她不喜欢我吧。”不喜欢也是好听了说,应该是讨厌吧。   秦子子看一眼林冉平静的神色,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又不搞女同,要她喜欢干嘛?”   “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   秦子子笑了,“一个女生讨厌另一个女生,需要什么理由,就四个字,‘看不顺眼’呗!”   “五个字。”   “……我晕。”   林冉觉得可能是被秦子子连累的,就像那个古代刑罚“连坐”一样,秦子子叫冤,说林冉没良心,忘记了她如何锄强扶弱了,还不知道谁连累谁了。   秦子子顺利扳回一仗,上课铃声也响起,她说暂时休战下次再来,林冉拿出课本没再理她,秦子子则拿出用塑料套子包着的信纸,抽出一张,拿着笔歪着脑中想了一会儿,便开始埋头写信。   秦子子每隔十天半月便会写一封信,雷打不动,林冉也曾好奇过对方身份,换来秦子子神秘一笑“除了男朋友、女朋友,还能有谁?山区小朋友?”   信纸的材质很好,是棕褐色的,上面还有印花样式,让她想到夏以芊的歌词本,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夏以芊也对于她这次的成绩表示了祝贺,林冉苦笑:“老师总能把这种东西放大,其实就是运气而已。”   “哎,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夏以芊了然道。   “有没有一个定律,就是有了一件好事,然后坏事就跟着来了的。”   “喂喂,我只听过‘好事成双’和‘塞翁失马’,你那个是什么?”   如果能够预见后来的事情,林冉一定将嘴巴封住,真真的乌鸦嘴。   高二所在的楼栋较之高一,有个好处:每层楼的中间都个开水房,其实就是一个有开水器的房间。冬天来了,就更加体现其优越性。每个课间,那里取代了楼梯口、洗手间,成了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林冉拿着水杯排着队,第三节课后的课间,人并不多,她排在第三个,再说,热水的诱惑还是很大的。还有秦子子在一旁讲着最近看的电视节目,倒也挺欢乐的。   突然开水房又进来两个人,林冉渐渐收了笑容,站好排队。秦子子在后面嗤笑道:“林小冉,你好怂呀!”   陈飞雨和张谣也在后面排起队,小声说着什么。   打好水,林冉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突然闪出一个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有事么?”她突然紧张起来,陈飞雨和她能有什么事。   “问你个事。”陈飞雨看着她,竟然笑了笑。   没等她回应,陈飞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喜欢夏从嘉?”她的表情云淡风轻,就像在问她“有没有吃饭”一样。整个开水房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诡异。   如果说陈飞雨的话是暂停键,静止了旁观者,那么,对于林冉,就是晴天霹雳一般,砸得她有些晕,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她对面的那个人疯了么,竟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这个地方。   “哎,林冉,你怎么不说话呀?是默认了么?”张谣在一旁帮腔道。   能在林冉的脸上看到这么多情绪,对于她,应该是有趣的吧。   “靠,你有病吧!”秦子子看不下去了,破口大骂道。   陈飞雨一点不在意,转身对秦子子说:“我可没问你。”   就在秦子子要把水杯里的热水朝陈飞雨和张谣泼去时,林冉开口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我根本没有必要回答。我们走吧。”最后一句是向着秦子子说的。   “呵。”陈飞雨冷笑了声,“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   开水房里的人不少反多,陈飞雨的神情愈发轻松,甜美的声音说着令她窒息的话语。   “记得是初中就开始了吧,我没记错的话。”   这下秦子子也呆在原地了,陈飞雨的话无懈可击,让人无力还击。   “你怎么了,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   “说完了么?”林冉静静回看她,“我可以走了吧?”   陈飞雨轻松的表情终于有一丝裂缝,她疑惑地瞥着林冉,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到类似慌张的神情,可惜并没有。   林冉谁也不看,直直向外走去,很多人聚在门口,她顺着缝隙向外挤,大家纷纷为她让开路,中途被人阻了下,她没抬头迅速地绕了过去,甩开身后嘈杂的人声。   “她慌什么呀?”张谣很乐于看到林冉出糗,向着陈飞雨问。   陈飞雨站在原地,看着林冉离开的方向,突然看到一个身影闪过,她的手心开始发汗,整颗心噗通个不停。陈飞雨,你刚刚到底干了些什么?   “哎呀,没想到原来林冉她……”张谣还“哈哈”笑了几声,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语道。   陈飞雨看着同学们渐渐散去,看着秦子子的眼神,好像在说“算你狠”,心底低低叫道:张谣你个蠢货,可以闭嘴了么?   林冉只知道往外走,没有意识地一直往外走,走着走着,当她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操场的尽头,那面长着爬墙虎的南墙,如今只剩枯萎的藤条,纠结在一块,看上去乱糟糟的,颓废地等待死亡的感觉。   手中的水杯还是烫的,烫得她的手都微微地疼,她弯下身子,把水杯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了下来,抱着手臂,头搁在上面,愣愣地看着地面,她向着墙面,模样很像是在面壁思过。陈飞雨的那些话是一时兴起么?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她何必这么对自己?   “喜欢一个人不是件很糟的事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语气沉沉。   林冉没有动身,只摇摇头:“以芊,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随着脚步声,另一个声音响起。   夏以芊说:“许轲,你先回去。”   许轲没听到一样,夏以芊走到他的前方,就像刚刚在开水房外一样,挡住他的去路,冷冷一句:“你进去能怎么样?”他能怎么样,让那个女生闭嘴,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像知道林冉的想法。   现在夏以芊脸色又沉下来,让他“回去”。刚刚那个女生的话,他不想相信,只想知道她的想法。“你不喜欢夏从嘉的,是么?”他语气小心翼翼,等待她的答案。   她的左手慢慢捏紧袖口,“这与你无关。”   夏以芊微吸口气,不敢去看许轲的脸色。   一时四下无声,过了好久林冉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好。”   许轲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蜷缩的身影,垂下头转身离去。   “我喜欢的,也许是我所想象的夏从嘉。”   夏以芊听到这话,眉毛挑起,当下有些不解,静静回味着。   她们走到足球场的看台,就像以前每一个避开人群的体育课,坐在从前的位置上,北风吹起,刺骨的凉意袭来。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父母离婚的事情吧。”   “我爸爸有了别人,然后就和我妈妈离婚了。”   “那个时候我很难过,可我不恨他,他是我的爸爸。我不知道该去怪谁。”   “我每天都失眠,心里有好多事不知道和谁说。妈妈也问过我有没有事,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有心事,但是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后来就看到他了,他可真好,真快乐,好像沐浴着阳光一样,一丝阴霾都没有。”   “再后来你都知道了,我慢慢发现,真正的夏从嘉是什么样子。”   林冉任思绪牵引,逻辑全无地缓缓叙述着。   夏以芊不发一言地等她讲完,心下一声叹息,“我知道了。”   “只是,过去的都过去了。”   夏以芊是了解她的,知道真正盘桓在她心中的是什么。   “我知道的,一切都会过去,但碰巧今天被别人揭开了。”林冉顿了顿,眯着眼笑了笑,“说真的,也没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地难过。”   她曾经想要依靠的、信任的、在意的,原来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这些可以放在心底,慢慢消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流言蜚语。陈飞雨突然来那么一段,还有许多的旁观者,大家平时被枯燥的学业压得抑郁,流言就如星星之火,一丁点就可蔓延整个年级。她不是圣人,不可能完全做到清者自清,现下,也只能期盼时间过得快点,冲淡流言。 第21章 只是朋友   深秋时节,繁华凋零,梧桐一片一片归于尘土,枝头的零星叶片在北风中摇摆,枯萎的叶子为道路铺上深褐色的外衣,远远看去,别有一番风致。   “叶子落在地上不是挺有感觉的嘛,干嘛要扫掉呀?真没情趣!”   秦子子将手里的扫帚挥舞得好似金箍棒,没好气地埋怨着。   林冉慢慢抬起身来,仰了仰脖子,一手撑着扫帚,一手捶着腰,回头看看已经扫干净的地方,再看看前方一大块被叶子铺得严实的路,“秦子子同志,革命还未成功,‘情趣’的问题还是按下后议吧。”   “OK,OK。”   秦子子满口答应,可没过一会,又以“人有三急”为由,跑得没了人影。   林冉慢慢扫着,叶子一片片叠在一块还是挺重的,除了有些累,她倒是挺喜欢这种机械化的工作的,这种时间脑子可以放松,任她神游天外。   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林冉本就是窝在自己的地盘生活的人,那些关于她的八卦也没听到多少,只是在路上走的时候,收到了许多目光。   秦子子倒是带给她不少咨询,年级里对夏从嘉有好感的女生不在少数,她不过是被推到人前的倒霉蛋,大家的关注点都集中到两个女生的对战上了,原本的陈飞雨与她的对话,传到最后竟变成,高二五班的班花和第一名为了校草大打出手。   “班花?谁选的,问过我了么?”秦子子歪头问林冉,“不过,你的代号怎么变成‘第一名’了,好土好没创意。”   林冉苦笑,她怎么知道呢,原来谣言还可以这样,竟演变成她俩争风吃醋,对于这么个结果,不知道陈飞雨作何感想。   林冉还沉浸在在自己的臆想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猛地抬头,一时有些晕眩,模糊地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闭上眼再睁开时,夏从嘉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手上还推着一个垃圾车,风衣下的白色衬衣领口簇新笔挺,不知怎么地想到一句话,“敢于推垃圾车的帅哥才是真正的帅哥”。   林冉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嘴角不经意地翘起,夏从嘉问:“怎么?我这样很好笑么?”   “没,没。”她连忙否认。   “你一个人打扫这里?”夏从嘉指了指站着的这条路,问道。   这条道路连接着食堂与教学楼,足有二十多米,因是人流较大的干道,又修得很宽,一个人打扫起来绝不容易。   “不是,还有一个人去厕所了,而且我们只要打扫一半就好了。”   又是月末,又是学校大扫除的时候,只是这次林冉两人“点背”,被调来扫包干区的落叶,她们班与隔壁的六班的包干区就是这条大道了,于是大道的一半就是她们的任务了,只是,秦子子这个家伙掉进厕所了么?还不回来。   “反正我也没事了,我帮你吧。”夏从嘉拾起秦子子丢在一边的扫帚,走向道路的另一边。   “不用了,我同学一会就回来了。”林冉看着他自然无比地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簸箕扫着落叶,一时没了法子。   簸箕只有一个,她只能拿着扫帚将落叶扫成一堆一堆的,夏从嘉还指挥她推着垃圾车跟在他旁边,方便他把落叶倒进去,省去往返垃圾桶的时间。   林冉推着垃圾车,巴巴看着夏从嘉把一簸箕的落叶倒进去,灰尘扬起,两人皆被呛得咳嗽起来,挥着面前的飞尘。   “差不多了,后面的我来吧。”   夏从嘉用手背擦去鼻尖的汗珠,“你不用总是这么客气的,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林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小家子气,她觉得上次的事夏从嘉一定也知道,他们两个再见面一定很尴尬,可从刚才到现在,夏从嘉都显得很自然平和,她比谁都知道那是谣言,却表现得这么别扭。   “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们是一个初中的。”   林冉不再是那个会为了他根本不认识自己而黯然的那个傻子了,笑了笑:“那你一定也不记得我们说过话。”   “我们有说过话?”夏从嘉惊讶道。   “有的,我坐在那儿好好的被球砸到,你跑过来一个劲地道歉。”   “哎,我这个记忆力。”   “我当时就坐在学校操场旁边的小花园里,心想你劲可真大丢得这么远砸到还这么痛呀。”   “哈哈,是么?”   他们俩一边干着活,一边讲着初中时的一些趣事。   “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名字,和南唐后主李煜有关嘛?”   南唐后主李煜,原名从嘉。   “我妈妈很喜欢李煜的词,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以为一般人不会注意的。”   总算解了一直的疑惑,林冉心道。   没必要再去解释那些事情了,夏从嘉这么聪敏,三言两语便解开她的心结,那么,那些往事就让它只属于她一个人吧。   “同学。”   秦子子看着面前的男生,嗳,不是那个许轲嘛。   许轲带着几分不确定询问道:“你和林冉同班,对吧?”   看到秦子子点头,他继续道:“她,她现在在哪里?”   “你找她?”   “嗯。”   秦子子领着许轲向包干区走去,藏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你找她什么事?”   半晌,她都没听到对方答话,侧过头偷瞄了一眼,许轲面无表情,放空的眼睛出卖了他心里的不安。   “我也不知道找她干嘛?”   “啊?”秦子子懵了一下,脑中有东西一闪而过,“嘿,同学,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帮你,我和她还是挺熟的,真的。”为了让对方相信,秦子子重点将“真的”两字坠在这句话的最后。   “嗯?”许轲的眼神满是怀疑,看着秦子子闪着光的双眼。   秦子子转了转眼珠,“哎呀,你要是直接去的话肯定不行。”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对她这种人,一定要慢慢来呀。”秦子子在许轲看似鼓励的眼神下,侃侃而谈,“冲动什么的要不得,这种东西还真要好好计划一下的。”   “打住,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不是告白嘛?”   许轲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耳根子烧了起来,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不是告白么?可他那个德行,明明就是嘛。   “难道你不是喜欢林冉?”秦子子试探道。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偏偏她视而不见。“这与你无关。”这五个字好像刻在他心里一般,一遍一遍折磨着他的神经。   方焱说:“天涯何处无美女。”   洛心敏说:“算了吧。”   夏从嘉说:“这件事还是缓一缓,毕竟现在还在学校。”   “我是喜欢她。”   秦子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嗯,人就该这么诚实才好,我送你个消息吧。”   “林冉不喜欢夏从嘉的。”   许轲眉毛都没抬一下,秦子子急了:“真的!”   “我知道了。”   秦子子鼓着嘴巴,不满地看着他,这哥们怎么这么高冷?没意思。   “我们四个算是一起长大的,只是以芊从小性子就冷,不爱与我们在一块。”   “我听她说过一些。”   “其实心敏和许轲家里更亲近些,只是许轲总惹她不高兴。”   “你便在其中调和。”   “对。”   “心敏心思单纯,只是一时气而已,许轲也是面冷心热的。”   “嗯。”   “许轲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平时又是一副冷面孔。”   “还好。”   “对,他和我们在一起还是很开朗的。”   林冉任由夏从嘉将话题带到一个人身上,默默不语。   “不知道你怎么看他?”夏从嘉斟酌了一下,缓缓问道。   “我没怎么看他。”这句话是肯定不能和夏从嘉说的,林冉想了想,道:“我们都是朋友,不是么?”   夏从嘉微微沉吟了一下,点头称是。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冉与夏从嘉同时回头,看到许轲站在不远处,旁边的秦子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秦子子觉得这哥们白长了一张好皮,据说还是奥赛一等奖,情商怎么是负数呢?   “我们在扫地。”林冉抬了抬手中的扫帚,说道。   秦子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夏从嘉把手中的扫帚放好,推着垃圾车一直走到许轲身边,才对林冉说道:“先走了。”   林冉点点头:“谢谢你帮忙。”   夏从嘉拍了拍许轲的肩膀,转身离去。   秦子子跑到林冉身边,看着干净的地面,“哇塞,效率真高!”   “哎,你不是有事么?杵在那儿干嘛?”秦子子看许轲站在原地不动,冲他喊道。   林冉也看向他,问:“有什么事么?”   秦子子观察着许轲的神色,收拾起地上的扫帚、簸箕,“你忙了那么久,这些我拿到班上去吧,你们慢慢聊,我回避。”说着,一溜烟向着教学楼跑去。   “前几天,你心情可能不好,我就想问问你,现在好了没。”   “没事了。”   “那就好。”许轲喃喃道。想起夏从嘉的话,“现在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缓缓比较好。”   “听说你物理竞赛拿了一等奖,真厉害。”   “碰巧而已。”许轲说完也愣了一愣,这话说得好虚伪。   “没有实力是不会拿到这种名次的。”林冉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虚伪”,只说着自己的想法。   许轲忙不迭地称是。   “你和夏从嘉刚刚在说些什么?”   “随便聊聊。”   “你们班的那个女生没再为难你吧?”   “没有。”   其实陈飞雨也没在林冉那里讨到多少好处,当时许轲路过,被方焱拉着看热闹,也算旁观了整个过程,林冉话不多,但是语气冰凉,气势凌厉,并没有被陈飞雨一连串的话语吓住,连方焱都在一旁咋舌:“这就是‘一鸣惊人’吧,女人,你的名字叫变态。”   回到教室,方焱还叽叽咕咕:“你的眼光真的很不一般,原以为是‘沉默的羔羊’。”顿了顿道:“没想到……”   “只是,这种女人最麻烦了,你就算了吧,啊?”   洛心敏也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只说:“那个女生,不如算了吧,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真的喜欢从嘉。”   许轲想着这些时,两人已经一起走到二楼,林冉道:“先走了。”   “等等,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你的事还是和我无关么?”林冉此时背对着他站着,他对着她的背影道。   林冉转过身,一字一句道:“朋友之间也是需要距离的,所以,有些还是我自己的事。” 第22章 Bye-bye   秦子子这些天越发地不太正常,上课时间总是趴着发呆,下课亦如此,连零食也不买了,抽屉里的各种玩意也被搁置,她就或手托腮、或头枕臂、抑或下巴搁在课桌上,两眼直直地看向某处,面无表情,偶尔眨一眨眼睛,证明这是个活物。   “最近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林冉戳一戳她的胳臂,问道。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懒洋洋的一声“啊?”   “我好累。”   “昨晚又通宵了吧?”   秦子子喜欢通宵看漫画或者打游戏,第二天就会在座位上晕一天。   “不是那种啦。”她揉揉眼,十分勉强地扬起嘴角说道。   秦子子直起身体做好,手指折着书的一角,一张一张地折过去,问:“林冉,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存在?”   “我感觉有。”   有些事情好像真的是注定的,不过你怎么抗拒、斗争、努力,它都不差分毫地按着自己的步调继续着。   “所以说,我们就应该等着命运来安排么?”秦子子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视她的眼睛问道。   林冉也看向她,秦子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平时不管如何大大咧咧地嬉笑怒骂,她的眼神永远干净澄澈,笑意从未抵达深处,此时,她的眼睛里充满情绪,可是林冉看不懂。   林冉说:“我想,就算改变不了,也不应该任由其安排。”   “所以,我们应该勇敢地和所谓命运抗争一把,对么?”   林冉不做声了,她从来不曾具备的,就是“勇敢”。   “不是每个人都能勇敢一回的,譬如我。”林冉坦诚道。   “你从来喜欢逃避。”秦子子没有用话圆过去,直接地点中了林冉的心事。   林冉亦大方承认:“是。”   “你除了逃避,还喜欢瞻前顾后。”   “我不想去承受用尽全力后惨败的结果,有些事情最好没有开始。”林冉斜眼睨她,“怎么演变成我的□□会了?”   最后,林冉迟疑地问:“你真的没有其他什么事么?”   “本来有的,现在没了。”   前一夜下了好大一场雪,落雪无声,直到第二天清晨,拉开窗帘才发现这个冰雪世界,林冉用力吸了一口气,满腔凉丝丝的感觉,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雪地还未有人迹,白茫茫一片,林冉愉悦地踩着雪向站台去。   刚进班级就看到秦子子端坐在座位上,捧着本英文书在看,她直接从前段时间的颓废,进化成现在这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模样。林冉没有多问什么,只在她遇到一些问题时帮忙解答。   这种变化是好的,从前林冉就想劝她多用些心思学习,夏以芊就曾对她说过,前路再迷茫,多学些东西总是没错的。不管秦子子是否是这个想法,也不论她到底怎么想的,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对于秦子子的变化,反应最大的是张谣。上次的事件发生初期,张谣还会在秦子子的目光下嚼一下舌根,可还不到一星期她就停止了,自此再没有正脸面对过她俩。秦子子突然的一心向学,突然的静如处子,使得曾经一度觉得被干扰的张谣也发现了,期间,她还侧头偷偷打量埋头看书的秦子子,眼神很是惊异。   “秦子子,你的信,放传达室几天了。”一个男同学拿着一封信丢在她们的桌上。   林冉突然发现她好像很久没有写信了,更别提收到信件了。   秦子子拿着信封,也不拆就这样看着封面,过了一会,拆开来快速地扫了几眼,放下,又拿起仔细地看着,很慢很慢地看,看完后把信折好放进信封,捧起书继续背单词。   林冉背完一页单词正要翻到下一页时,瞥见秦子子的书一直没翻页,一刻钟前就在那一页,而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同一个单词。   突然,念单词的声音停下,她问了一句,“今天几号了?”   林冉想了一下,说:“二十八号,十二月二十八号。”   “今天就是二十八号呀。”   早读课下,林冉拿出昨晚的作业,秦子子仍埋着头看书,只好提醒:“交作业了。”   冷不防地,秦子子猛地抬头,看着她笑了,“每个人都该勇敢一回的。”   “什么?”   “可以一辈子循规蹈矩地活着,可在这之前,我想勇敢一回。”   林冉看着秦子子围上围巾,带上手套,问:“你要干什么去?”   “有钱么?”   林冉皱着眉看她,掏出口袋里的零钱,抽出两张,递给她。   秦子子一把拿过她剩余的钱,说:“中午回来请你吃顿好的。”   “你到底要去哪儿?马上要上课了。”   秦子子从课桌中抽出一把东西向口袋里揣,说:“帮我请假,回来再和你说,好么?”不待林冉回答,她就向教室外跑去,林冉站起身走出去时,只能看到她在主干道上奔跑的身影,她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围着白色粗毛线织成的围巾,好像一只鸟儿在一片白雪上自由地掠过。   一整个早上,林冉都如坐针毡,除了扯谎请假外,她一直盼望秦子子早点回来,一节课、两节课,一个上午过去了,都不见她回来的身影。下课时掏出手机想发个短信问一下,才想到她前些天换了一个电话卡,还没用存新的号码,无法联系更让她焦躁不安。   到了下午,班主任冯岚也发现了秦子子的缺席,林冉再次用身体不舒服来为秦子子请假,冯岚对于秦子子没有亲自请假,又没有书面假条表示不满,但对于她平时的表现,也不想多说什么。林冉心下踌躇,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老师,秦子子一直没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   “等会儿得给她家长打个电话,病假也不是这么请的。”冯岚的一句话总算让林冉放心了。   第二天,秦子子仍然没有回来,林冉看着她空空的座位,心里也空荡荡的,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下,她被冯岚叫到办公室。   冯岚叫林冉帮秦子子收拾一下课桌里的东西,她询问原由,冯岚没有细说,只说明天秦子子的父亲就会来帮她办退学手续。林冉问秦子子退学的原因,冯岚也只说她父亲也没有明说,还让林冉别管那么多。林冉看冯岚不耐烦的样子,只能压抑住自己心里的疑问,不再多问。   林冉回到教室,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开始收拾秦子子的课桌,她抽出课桌里的书包,书包上挂着一个米奇毛绒挂坠,已经很旧了,米奇肚子那里浅色的地方已经发黄,秦子子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挂坠,是她最最珍贵的东西,要永远戴在身边。她笑问永远是多久,秦子子仰着头说就是一辈子。她们还是这样的年少,可以满不在乎地说永远,然而只要一点点的偏差就可以打破这样的永远,到那个时候,除了自我安慰,她们没有能力改变哪怕一点点。   林冉的心中涌出许多悲观的情绪,她想起十一假期闲来无事买了十字绣来打发时间,她并没有一双多么灵巧的手,笨拙地磨了很久,才绣好一个维尼熊的挂坠,她看着还算顺眼就系在手机上,秦子子无意看到,非缠着她也给做一个,她答应寒假去淘一个好看的做了送她,秦子子笑得眉眼弯弯,指着她的米奇说,以后它有伴了。   林冉心不在焉地上着课,不时看一眼旁边的课桌,桌上的东西都被收拾掉了,只有光滑的桌面反着光,她撑着额头,突然发现课桌的左上角有个浅浅的印痕,逆着光看不清楚,她伸头凑在上面,边看边用手摸那个印痕。   四个字母,“ning”。   林冉突然发现自己对秦子子知之甚少,或许她从没想过要真正去了解她,就像秦子子说自己是从省城来的,她就没问原因。   而现在,林冉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无从得知,她一向信奉,每个相识的人都是人生一段路上的同伴,该分手时就洒脱说再见。可她们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呢。   第二天早读课,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拿走了秦子子的书包,林冉怯生生地问他可不可以让秦子子给自己打个电话,那男子不好意思地笑说自己只是老板派来办事的,林冉失望地点点头。   周六下午放学时,林冉下楼时正巧遇到夏以芊。   “听说你那个同桌转学了?”   “嗯。”   “转哪去了?”   林冉说:“我也不知道。没有预兆,突然就转走了。”   “说得土一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   “希望我们至少可以说一声‘再见’。”   “怎么会呢,现在通信很发达好么,只要有心就不会‘拜拜’。”   “嗯。对了,你看这个怎么样?”林冉掏出手机,晃了晃上面的挂坠,“我自己做的,过年也给你做一个,想要个什么样式的?”   “哎呦,心灵手巧哎,让我好好想想要个什么样的。” 第23章 时间解药   第二天就是期末考,晚自习结束后,大家纷纷将课桌内的书本搬空,林冉背着一书包的课本,手里还拎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走在路上,一阵寒风吹过,冻得直缩脖子,拎着书的手也往袖子里缩,不过徒劳,她感觉自己的手随时可能被冻掉。   突然,脑后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一回头,一副毛线手套直往脸上送来,她后退几步才看清来人。   许轲闷声将手套向她手里塞,没等她开口,脚下一蹬脚踏,便骑出老远。林冉直看着他隐入人群才收回视线,把手套翻过来再翻过去,黑色毛线,最简单的平针织法。她咬了咬下唇,慢慢戴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次日,林冉正好遇到他,欲将手套归还,哪知他只看着她,缓缓开口道:“还能用的话就用呗。”林冉迟疑时,他又说:“不喜欢的话……就放在家里。”   “挺喜欢的。”   “什么?”   “我说手套很暖和,我挺喜欢的。”   “那,那你就戴着呗。”   许轲心里暗暗骂道:她说的是手套,又不是你,慌个鬼呀!   年后开学时,冯岚表示经过一个学期的观察,对班上同学大致了解,结合大家的情况当然主要是学习情况,排了个座位表,如果有意见可以私下沟通,林冉不认为会有同学愿意和她沟通,即使对座位表有再多怨念。   调位置本身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在班主任的视线,大家默默挪着位置,林冉看着黑板上的座位表,又想叹气又想笑,可看着在自己旁边座位坐下的某人,还是硬生生憋住,保持一贯云淡风轻的样子。   陈飞雨一坐下就看到桌角的刻痕,她从笔袋抽出一张纸片和胶带,三两下贴了个严实,拿出书本开始上课,期间没有向旁边看一眼。林冉在心中谢天谢地,比起这样,她更害怕陈飞雨对她言笑晏晏,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再转念一想,除了第一次见面,她何时待见过自己?   时间总是最好的解药,她的不治之症早已药到病除,至少现在是可以心平气和了。   陈飞雨莫名其妙地摆她一道,无意之间得知原由,对于那个由来她也只能苦笑。   她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大半个月,谈话不超过十句,大约是一些“让一下,我要进去。”、“麻烦递一下作业。”这类的话。   直到一个周三的下午,她们才算正常地说了一下话,过后林冉觉得还不如不说。   那天下午上完体育课,林冉回到教室就看见陈飞雨趴在桌子上,她起初以为陈飞雨在休息,过了一会感觉她在轻轻地颤,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额上冒汗,嘴唇泛白。   林冉犹豫了一下,问:“你怎么了?”   “那个,肚子疼。”陈飞雨的声音虚弱,可还是能听出一种敷衍感。   林冉想了一下,说:“把你的水杯给我。”   “干嘛?”   林冉不想在意她的语气了,直接从她的课桌里拿出水杯,又在书包里翻了一带东西,走出教室,过了一会儿带回一杯黑红黑红的冒着热气的东西。   “喏,喝点吧,会舒服一点。”   陈飞雨看着那杯东西,又看看林冉,没有反应。   “红糖水。”林冉把杯子往她那里又推了一点,“不是□□。”   “你想得真多,我只是想等它凉一下再喝。”可能是太虚弱,她原本甜美的声音变得沙哑,配上她难看的脸色,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你还随身带着这个东西。”   “我有时候也会很痛的。”   陈飞雨低低说了声:“见识过。”   林冉觉得,她们两个平和地坐在一起说话,讨论的却是这个话题,这个画面不是不诡异的。   “秦子子为什么突然转学?”   林冉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回道:“我也不知道。”   陈飞雨笑了一下,明显的冷笑。   “我以为你们很好呢。”   “我也以为你和张谣很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张谣不再跟在陈飞雨旁边,两人关系渐渐疏远。   “我们可不一样,你知道的。”陈飞雨抿一口红糖水,抬眼看她,“你不要告诉我,你认为张谣和秦子子是一类人。”   林冉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微微感到烦躁,于是沉默了下来。   陈飞雨又说你:“或许你是拥有太多了,所以不知珍惜。”   她们之间有小矛盾,这实在不能使林冉揣着红糖,眼睁睁看着陈飞雨在一旁疼得要打滚,却无动于衷。可现在,她们真的聊不下去了。   林冉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本,撇到陈飞雨略微红润的脸上,有一丝得意,心思飘到了曾经与秦子子的一段对话上去了。   那次事情之后的几天,林冉还是心有余悸,同时疑惑陈飞雨来路不明的恶意。秦子子似乎看不下去她一脸灰败,说:“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为什么?”   “我觉得够了吧,也算解气了。”   林冉疑惑地看向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子子眼珠乱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翻了个白眼,略微沉吟了一下,这下彻底勾起林冉的兴趣,“怎么,不能说么?”   “哎——”秦子子叹了口气,“都是为情所困呀!”   “啊?”林冉懵了,陈飞雨真的喜欢夏从嘉?   “虽说是我推测的,但应该错不了。”秦子子压低声音,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都是为了那个许轲。”   许轲,许轲?   秦子子观看着林冉的表情从惊讶转为了然,最后,她极为无奈地笑了一下,最起码的是她也没有质疑这个答案。   “你怎么知道的?”   秦子子想,这算什么,她应该是同意她的看法的,现在,是在八卦么?   “我看到了呀!”秦子子的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八卦儿的光儿,一闪一闪的,“告白呢,我看到了!”   林冉略点了点头,复又问道:“你怎么从没说过?”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憋不住要和她八卦的,而且还要附带一堆点评。   秦子子犹犹豫豫道:“毕竟是私事,被拒绝了也很可怜,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嘛。”话是没错,可从她嘴里说写出来,总有些不适宜。   林冉不欲多问细节,只说:“就算是这样,管我什么事呢?”   “哎呦喂,林小冉,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和我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秦子子极为不齿她的言论,斜眼睨她,“我要是陈飞雨,肯定拿药药死你丫的!”   “咳咳,好啦,我刚刚是开玩笑,只是……”   “就上次,我带他找你撞破你好事那次,我就知道了,嘿嘿。”我就知道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了,秦子子知道林冉脸皮薄,这句话就放在了心里。   “什么撞破我好事呀?”秦子子用词一贯大胆火辣、一针见血,林冉有些扛不住了。   “哎,那小子太笨了。”秦子子看了林冉一眼,思忖了一会,接着说:“我觉得,你还是和夏从嘉气场合一些。”   林冉叹口气,说:“你别乱说了,什么‘合’不‘合’的,我从来没想过这些的。”   “你从没想过?”秦子子不信。   “怎么和你说呢,就是这种‘喜欢’都是‘今天有明天无’的,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何必放在心上?”   这些话她从未与别人说过,一是不能说,一是不用说。譬如夏以芊,这些话不用说出口,对方早已了然于胸。   “那你不喜欢他呀?”   林冉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都是不错的人。”她避开了那个词。   “如果,我说如果这种‘喜欢’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秦子子想该用个什么词还形容。   “不堪一击。”林冉提醒道。   “对,不是你想得那样不堪一击呢?”   话题渐渐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林冉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说道:“没有如果,我不会花费时间去验证这种事情的。”同样,她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验证。   谈到最后,秦子子似乎有些黯然,她没好气道:“你们这种人最没劲了,最没劲了。”   下课铃声响起,上体育课的同学也一个个回班,林冉也收回心思,为下节课做准备。   许轲看着前方的女孩,白色毛衣下的身姿柔弱无骨,微垂着头慢慢踱着步子,及腰的长发高高梳起,发尾在身后随着步伐的节奏摆动,阳光穿过梧桐树叶轻抚过她的周身,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为背景,为其中白衣黑裤的她增添一些色彩。许轲紧了紧手中的纸盒,快步上前。   “嗨!”   林冉微微笑了一下,冲他点点头。   “喂,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冷冰冰的?”   在林冉听来,这句话说得幼稚且哀怨,她耸了耸肩,“你能不能不这么说话?”好像怨妇。   许轲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开口,或者戏谑调侃,或者软语温存,或者粗声粗气,总是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打回来,且不能改变什么。即使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依旧固执,一次次撞上她这堵南墙。   “喏,送你的,生日礼物。”他闷声说道。   林冉小声地发出了一声疑惑:“啊?”。   她并未接过去,许轲抬抬头,阳光很是刺眼,灼得他眼眶发酸,“收下吧,好么?”他微微低头,语气也软了下来。   林冉抬头望他,他开始眼神飘忽,复又直直望向她,神色安详,眼神坚定,她的心好像被那种眼神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接过纸盒,“我没说我不要呀。”   “不拆开看看么?”许轲想看到她拆开礼物时的表情。   可是她的习惯是收到礼物,回家后自己一个人拆开看的。不过,她确实挺好奇到底是什么的。捧着纸盒,打开外包装带,许轲伸手帮她拿着外包装,她从里面抽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不用再拆了,她知道了,是一盒颜料。   林冉托着盒子,愣了几秒,自语道:“我知道是什么了。”拿过许轲手里的包装袋,一点点装好。   许轲失望地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表情,“为什么不拆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今天的早餐是一碗面,里面还藏了一块荷包蛋,和一句“冉冉,生日快乐。”昨晚晚自习下,以芊专门等她一块下课,两人像从前一样从校门走到站台,叽咕了一路,分手时,昏黄的灯光下,以芊眉眼弯弯,“林冉,恭喜你向奔二的道路又迈了一大步。”   妈妈带着毕业班,下星期就是二模了,每天早出晚归,即使她熬夜写作业出来上厕所时,也能看到她房门缝隙透出的光亮;理科班每天都要做不完的卷子,讲不完的题,夏以芊那双带笑的眼,清澈透亮,被黑眼圈遮掩,只余疲惫。这样匆忙的日子,收到这些“礼物”已经足够。她拿着手中的纸盒,只觉沉重,压在心上,透不过气。   “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许轲卖起关子。   “为什么送这个呢?”   许轲回道:“你不拆就知道是什么,说明你很熟悉这个东西了,送礼物不就是‘投其所好’么?”他答得无懈可击,故弄玄虚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   “你还是好好说话吧,阴阳怪气的,这东西我根本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你不画画了么?”许轲急道。   他炸毛露出本性的样子,看上去舒心多了。   “哦,我说着玩的。”   “……”   打开外壳,里面齐齐码着一只只颜料,按着颜色的深浅整齐排开,这种颜料是日本牌子,国内并不盛行,就算最正规的画具店也只会在顾客预订下,从日本带货回来。同样地,这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一款。   其实她的颜料早就用完了,一直都只能打草稿不能上色,因为妈妈并不支持她画画,在妈妈看来,好好学习、考入重点大学才是正事,至于绘画这种课余爱好,应该放在高考后。她平时用的颜料和这一盒东西不好比,但也不廉价,她也生不出多余的钱,也没有私下余钱的经历,颜料的事只得作罢。   绘画是爱好,应该放在高考之后,还有许多东西,例如夏以芊喜欢听音乐,前些天还被没收了随身听,“高考后随你听个够!”。   高考之后,高考之后……   高考之后真的向大人说的那样“为所欲为”么?他们现在为着高考而活,之后呢,工作么?然后呢?她思考不出结果,觉得迷茫极了,又累又无望。   手指触碰到一管颜料,拨出来在手上把玩着,心情似乎好了许多。闭上眼,想起许轲吃瘪又无力还击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第24章 运动会(1)  春季运动会伴着飘扬的柳絮,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跑道上正在进行的,是高二组五十米短跑项目,随着枪声响起,选手们如脱缰之马,“嗖”一声飞出起点,然后渐渐出现差距。短跑比的就是爆发力,旁观者屏住呼吸,盯着终点线。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压住了些许唏嘘,林冉深深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你刚刚是在紧张么?”旁边一位女同学问道。   她垂下眼睛,不好意思道:“嗯,有一点。”   她不喜欢运动,更加不喜欢运动竞技,却不妨碍对比赛的关注,特别是这种瞬间决定输赢的比赛,刺激极了。有趣的是,明明置身其外,她总是能感受到其中的乐趣,竞技时的紧张,与赛后的释放,不管结果如何,好像刚刚第二个冲过终点线的是她一样。她痴痴地笑了。   选手们从终点线返回,林冉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拿着湿毛巾与矿泉水,一并递给自己班级的选手。   运动会主张自由报名,她们班阴盛阳衰,可并不是每个女生都如她般,终日龟缩,所以各个项目的人数也勉强达标。而与她一类的人也不能闲着,统统被编入后勤队,被拨给负责比赛的同学,职责相当于保姆。林冉就被支给了面前这个大汗淋漓的男生,他叫张行,平时总是沉默寡言,但却是她们班少有的还残存一些运动细胞的男生,这次运动会,他就报了好几个项目,五十米短跑、一千五米长跑、立定跳远与4*100米接力跑。   张行一口气喝得只剩半瓶水,林冉接过水杯,递上毛巾,然后他便一直默默地擦着汗。不远处是四班休息的地方,方焱好似精力过剩,喋喋不休地给身边的女同学描述自己夺冠的心情感受。“这种实在是小CASE啦,今天都没破纪录呀!”这句话传来时,张行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他终于抬头看向那热闹的来源,只一会又收回视线。   刚刚的五十米,张行第三个到达终点。   “方焱的短跑真的很好。”   林冉不确定他是否在和自己说话。他俩性格都偏内敛,在班级里都属于不张扬的,同学大半年,并没有交谈过一句。即使林冉被分配给张行做后勤,直到现在,两人也不过说些“谢谢”、“不客气”之类的话。   林冉回道:“的确不错。”只是旁观,她也能感觉到方焱的速度、爆发力都很一流。   她感觉张行有些在意刚刚的名次,便鼓励道:“你第三名也很不错了。”   “名次没什么。”张行停下擦汗的动作,“只是这样我们班能加的分又少了一点。”   运动会按照每场名次依次给每个班级加分,最终一个班所有选手的分数累计,最终用总分在年纪里排名次。   班主任冯岚重视班级的前十五名,对后进生的要求就是不要影响班级秩序,而张行在班上学习一般,又不会表现,是个会被遗忘的存在。至于他的运动细胞,就算给班主任一个放大镜,她也没有这闲工夫去在意。所以,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老师们常常强调的班级荣誉感,不是不让林冉疑惑它的来源的。   林冉不能说,没关系,也许其他同学可以追回分数这种大谎话,便说:“尽力就好。”   张行眉目舒展开来,脸上又有了自信的神色,“嗯,我会尽力。”   想到比赛前,张行认真地做着热身运动,不断调节各个关节,以达到最佳状态的样子,再望向四班的方向,林冉说道:“下面的一千五比的是耐力,你不一定会输给他。”   来到一千五百米长跑比赛的赛道旁,张行开始做热身,林冉拿着水杯、毛巾,还有他的编号,站在一边等待。   周围有很多班级的选手和同学,不知道什么心理作祟,林冉不自觉地去寻找方焱的身影,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她心中暗暗道。   方焱没找着,倒是一眼看到了夏以芊,林冉朝她挥挥手,两人相视一笑,眼角余光扫到的地方,穿着深蓝色运动服的,正是许轲。再向旁边看去,洛心敏同她一样,或者更甚于她,手里满满的都是东西,浅笑着与和身旁的夏从嘉说话。   林冉又张望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方焱没报一千五?”   张行刚压完腿,站起身来:“他的特长就是短跑,没报一千五很正常,在四班,如果从耐力、运动量来说,他也不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林冉第一次听到张行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可能是性格相似,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只有对于珍视的东西,才能够如此不避讳、自信顺畅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她一点不犹豫地问道:“你很喜欢跑步,对么?”   “啊,是呀。”张行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向这一方面发展?”   张行疑惑了,皱着眉道:“体育特长生么?可我觉得还是升学考试最有保障,这条路更有机会一些。”   他似乎害怕林冉不相信,继续道:“我的一些上了大学的哥哥姐姐都这么说,他们也有同学是特长生,可最后还是做了一些其他的职业,而且还因为没有好的专业的文凭,有的都找不到工作。”   林冉眼神微微黯淡下来,点点头。   预备枪响起,选手均在起跑线前做预备姿势,一字排开八人,张行左边便是许轲,夏从嘉与他们隔着三个人。   夏以芊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林冉旁边,“你们班那个男生好像有些紧张呀。”   越是付出努力,有所期望,越是害怕失败。一千五百米,希望他能赶紧调整好。   枪声响起,比赛开始。长跑不似短跑,由于战线过长,所以每一阶段都有可能改变结果,每一阶段都应该根据自己的情况部署好。就像现在的比赛,有人拼尽全力冲出去,有人以正常速度起跑,前者将宝压在开始,后者等待时机。一般人倾向于后者,例如她所认识的那几个,那么领先其他人半圈的男生就是前者了。四百米的跑道,那么就是三圈半的路程。   第二圈时,除了落后那几个,领先的两人之间不相上下,而张行与夏从嘉在这之间,但是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状态。夏从嘉白皙的脸庞早已通红,汗水也打湿胸口的衣服,可他看上去呼吸顺畅、四肢灵活;反观张行,他喘个不停,眼睛盯着前方二人,一副想要赶超却无能为力的样子。他们经过林冉旁边的跑道时,张行的眼睛一点点垂下,不经意间被夏从嘉甩在了身后。   还剩不到一圈了。   林冉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一旁的夏以芊,跑向跑道的最里侧,她提起一口气,向张行追去。   她好似将所有的运动细胞都调集,一瞬便跟上,“张行,加油!咱们班能不能加上更多的分都看你了。”   张行注意在他旁边跑着的林冉,来不及震惊,林冉又说:“加油,你看,就差那么一点,我们一起跑完!”   “好!”   终点就在眼前,冲刺迫不及待。林冉看着张行忽地加速,追上夏从嘉,然后超越,慢慢停下脚步。停下时疲惫席卷而来,她不住喘着气,深吸口气,捂着嘴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得泪眼模糊间,看到他们已经向回走了。   张行走过来时,同样喘个不停,仍然开口道:“我尽力了,谢谢你。”   林冉说不出话,只顾点头。   许轲提着步子慢悠悠晃过来,他冲向终点后一回头就看到弯着腰咳嗽的林冉,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经过人群听了几句才梳理清楚。   即使是已经疲惫不堪的张行,速度也不慢,她这么个成天龟缩的人,居然能跟得上?然后就咳成了那个鬼样子。   “你做保姆就算了,怎么连陪跑也当上了?”许轲打断两人的对话问道。   张行奇怪地看向许轲,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林冉清清嗓子,道:“恭喜你了,是第一名呢。”难得的没有敷衍、胡扯或是反击,林冉很正经地向他说“恭喜”,他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了,只哼哼唧唧地带过。张行察觉到两人的熟识,便先行一步。   许轲说:“他体力不咋样,耐力倒不错,现在看来,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错嘛。”   林冉没理他,他又说:“怎么样?我厉害吧,肖程誉都甘拜下风了!”   “嗯。”   “嗯?”   “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已经‘恭喜’过了吧。”   “有人在不想拆你台,你那句话说得不能再假了。怎么你们班等着这个加分么,那么卖力?”   “既然参加,就要尽力。”   这不是他说过的么,她还记得?!   “夏从嘉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林冉边说边点点头,偷瞄了一眼撇嘴的某人,有种捉弄到人心中暗爽的幼稚情绪荡漾开来。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下一个项目便是跳高。   四班的选手又换成了方焱,这家伙也不用热身,就站在树荫下与他人嬉笑,也许是没有项目,许轲也在一旁,林冉看向他时,他一脸心不在焉,倒是旁边的女生侧头看着他,浅笑低语。   “刚才的一千五你又给班上拿了个第一名,真厉害!”   “嗯。”   “你怎么没有报这个项目呢?当时都没有人报呢,还好方焱救场了。”   方焱原本还在与旁边的同学胡侃,偶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转头便见任曦的脸色有些讪讪的,而某人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接茬道:“这个跳高我还真不擅长。”   “那你还报?”任曦问道。   “嘿嘿,任大美女犯难,我当然要挺身而出,在所不辞了!”方焱打趣道。   任曦笑了,原本的尴尬也被冲散。   任曦随意一瞥,指向一个方向:“那个女生原来是咱们班的吧?”他们一齐望去,林冉站在艳阳下,怀里抱满东西,鼻尖沁着汗珠,却依然站得笔直地看着前面做热身的男生。   “哦,是林冉呀。”方焱边说边看着许轲,后者没有反映。   任曦想了想,说:“上学期是她吧,和陈飞雨在开水房吵架的那个?”说完看着方焱,方焱又看看许轲,“好像是吧。”   “我原来一直觉得她虽然内向吧,至少也还是温和好相处的,没想到居然会和陈飞雨起冲突,陈飞雨的脾气可是很好呢,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和别人为难的。”   “这个么,也不一定吧。”方焱斟酌着说。   任曦继续道:“其实从她和夏以芊那么好就看得出来呀,夏以芊多傲的人呀!”   “你说这次运动会,哪个班有冠军相呢?”   “啊?”任曦有些愕然,这话题怎的转得这么快,“咱们班和十三班吧。”   方焱好似同意般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还好他及时将任曦的话堵住,许轲的脸好似温度计升温一般的速度在变黑,方焱不能预料到结果,毕竟从前也没有这么个让他在意的人存在,任曦这番话,谁知道会起什么化学反应。 “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可以停会在嚼舌根。”许轲丢下这么句话,极酷地向林冉的方向走去。 第25章 运动会(2)   张行看林冉晒得通红的脸,说:“你去树荫下吧,这里太晒了。”   “没事没事。”林冉摇摇头。   许轲走至她的身旁,刚好听到她的话,接道:“都快被晒成黑人了,还没事没事?”掏出一包面纸,抽出一张递给她。   张行说:“其实晒黑点也健康。”   看到二人看他,他又说:“你平时白得有些虚弱,好像风一吹就要飘走一样。”   “是么?”她在他人眼里这么弱的一个人呀。   张行不好意思地说:“有一点。”   某人默默地感觉自己完全被忽视了,没好气道:“晒黑了是好,去偷煤炭绝不会被抓到。”   “偷煤炭不被抓到的人应该是你吧。”林冉打量他的脸和□□在外面的小臂,又撇撇张行,然后扬了扬自己的脸。   的确,在场的三人中,肤色最深的就是许轲。他今天穿着短款运动服,即使是捂了一冬天的小腿,也是泛着麦色的,加上平时爱三五成群地打球,脸上的肤色就更重一点了。   林冉脑中浮现出穿着一身黑衣的许轲,趴在煤炭堆上匍匐前进的场景,实在没忍住,嗤嗤地笑起来。   许轲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脑补些什么,把剩下的面纸往她怀里一丢,“行行行,你继续升华灵魂,体验高尚的班级荣誉感。”   “哎--”林冉叫住他。   “干嘛?”   “其实你还是会被抓住的,真的。”真的,你没那么黑,和煤炭是有距离的。   张行看着低头偷笑的林冉,和转身带起一阵风、背影杀气腾腾的许轲,会意一笑。   什么“升华灵魂”、“体验荣誉感”,他就爱故意曲解她的用心,林冉也只是一时被张行感染而已,还有前些天因为“高考过后”带来的迷惘,自然而然想找些正能量的东西,寄托一下,说到底,她还真像他所说的,是在“体验”。   所以,当真正需要她体现班级荣誉感的时候,但却涉及到她更深时,林冉还是会想要退缩的。   张行不错的弹跳力,加上大家对这一项热情不多,男子组跳高第一名便被张行收入囊中,不管怎么说,反正赢了方焱那鼓噪的家伙,心里不是不痛快的,林冉又一次发挥自己极强的代入感,得意地横了一眼四班的方向。   女子组比赛在即,结束了上午比赛的张行与林冉也没有走远,就在休息处等待这场比赛,他们班参赛的是陈飞雨。比赛十五分钟前,参赛的选手陆续来到场地,林冉看了半天也没找着陈飞雨的踪迹。   比赛开始了,裁判老师开始点人数,张行也发现自己班的位置差人,“我们班是谁,怎么还没来?”   就在裁判老师点到十班时,陈飞雨才出现,可是她是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出现的。   两人走到老师跟前,不知道在说什么,可看她刚刚走过来的几步,林冉觉得她应该是不能再继续比赛了。   扶着陈飞雨的女生,突然转过头来四处张望,眼神一下子停在了林冉的身上,她急急地对老师说了几句话,便飞奔过来。   “陈飞雨不能比赛了,你得去代替一下。”   林冉看着面前的女生,睁大眼睛,代替陈飞雨比赛?林冉看看支在不远处的标杆,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额头平齐的、横着的白色标杆,愣在原地。   那女生拉着林冉就往比赛场地走,林冉象征性地挣了一下,讷讷地穿过人群,挤到裁判老师跟前。“老师,这是十三班的替补,就她比赛了。”   裁判老师点点头,拿着手中的名册继续点名。   “学姐,让她替我?”陈飞雨皱着眉看向林冉。   “你的脚肿得像小馒头,走都走不动,不找人替你怎么办?”   “可是,我的脚就算再肿可能都比她跳得高呀!”   那女生嘴巴微张,“你这么弱?”这话是对着林冉说的。   她俩一来一回地说着,从头到尾,根本没人征求过林冉的意见。   林冉先忽略陈飞雨的诽谤,问:“比赛时受伤了么?”   那个学姐答:“立定跳远落地时一歪,‘噗嗤’就成这样了,你叫林冉是吧?”   林冉点点头,又说:“我也没说我想代替你比赛。”   陈飞雨扁扁嘴,不在意的样子。   “她不能比,你又不去比,你们班要弃权么?”   “当然不是。”陈飞雨叫道。林冉也摇头。   学姐教育两人:“小学妹,你就算再不行,比赛也比弃权好啊。还有你陈飞雨,你想残废么?”   还好今天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上身是比较宽松的长袖T恤,林冉在原地稍微伸展了一下,自我感觉还不错,只是目光触及那个标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你只要能把第一杆过了就可以了。”陈飞雨在一旁闲闲地开口。林冉在调整自己的呼吸,没有搭理她。   等待的时间好漫长,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轻松地跃过,然后标杆升高,再次跃过,林冉深吸了口气,那个学姐鼓励道:“加油,用腿的力量,一下就过去了。”   “小腿还是大腿?”   “嗯……”学姐支支吾吾着,陈飞雨抬眼望天,无奈地叹口气。   盯着那根白色的标杆,林冉缓缓吐出一口气,四周被人围了个圈子,嘈杂声不断涌进耳朵,她摇摇脑袋,弯腰、腿微微弓起,就这一瞬间,猛地小腿施力,不就是跳高么,她把全身气力掉到腿部,就不信过去。   她感觉自己跃过去,心随着身体下落到平地,然而落地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势,一个踉跄,身体向前倾倒。突然,四周响起各种笑声,林冉手臂抵在地面,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才发现,她正对着的方向是许轲,而她现在的姿势,就像在给他磕头。旁边的同学都笑翻了天,许轲站在那里,眼睛睁大,嘴巴微张,急忙向她伸出手来。   林冉自顾自地爬起来,脸上好似飘着火烧云,佯装镇静地拍拍膝盖上沾到灰尘,回头看看依然横着的标杆,反正她过来了。   一跳结束,二跳时,不出意外地被淘汰。林冉揉着膝盖往外走,正好碰到一瘸一拐的陈飞雨,对视一眼,擦肩而过时,陈飞雨低低道:“对了,下午还有一场4*100米接力跑,好好准备啊。”   张行接过林冉递上的矿泉水,说:“你休息一下吧,一会还有接力赛吧。”   好像在说,你都自身难保,就别普度众生了。   林冉说:“没关系的。”   “这是最后一个项目了,我们班和前面一个班级好像就差几分吧,都压在这两场接力赛上了。对么,张行?”陈飞雨若有所思道。   张行仰头喝了一口水,然后点点头。   她脚都崴了,不好好休息还跑来凑什么热闹?再瞅瞅陈飞雨并不结实的小腿,林冉阴暗地觉得,她报那么多项目是不是专门来坑她的。   比赛前,夏以芊笑嘻嘻地跑来,美其名曰给她加油打气,其实是想看她这么个千年龟缩党,伸展出壳子的小短腿,到底有多短。以上都是夏以芊主动交代的,不存在林冉任何的阴暗揣测。   夏以芊表示早上错过了好戏,下午要好好把握,喜滋滋地跑去找好的观看点。张行也“人有三急”地离开了,只剩下水火不容的两人。   “你等会可别没拿接力棒就往前跑。”陈飞雨挑衅道。   “我好歹也是帮你比赛的,好么?”林冉不想与她争执,“你大学准备学什么专业?”   陈飞雨是坐着的,听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抬头去看她,阳光刺眼,将手横在眉间,“问这个干嘛?学一门外语还不错。”   “外语?不合适。”林冉摆弄着手中的号码牌,“表演系倒是不错。”   陈飞雨一下子就听出她的画外音,也不急,笑道:“咱们一起吧。”   一瞬间,四周空气里“兹兹”声乱起,火药味四散。   可有人明显没有感受到这种氛围,不怕死地走近,“你们班没有人了么?跳高完了还要接力跑?”   许轲没有穿早上的运动服,换了白T和牛仔裤,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   林冉说:“没事。”   “真不好意思,都怪我崴了脚。”陈飞雨低着头说,“其他人都不愿意,谢谢你了,林冉。”   林冉挑了挑眉毛,“不用谢。”   “你早上还摔了一跤,腿还疼么?”“你腿还好吧?”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道。   “等会跑的时候尽力就好了。”陈飞雨睁着一双大眼,扑闪着睫毛,很是乖巧的样子。她原本就面若桃花,娇俏可人,林冉被她一时言语尖酸、一时又恢复原样都搞晕了。   许轲明显已经忘了陈飞雨是谁了,在一旁头点得和小狗一样。   林冉是第三棒,她的确缺乏运动,可是不代表她没有爆发力,想想张行一千五冲刺时的神情,又想到陈飞雨不屑的样子,接力棒传到手上时,她屏住呼吸,那一瞬脑子里花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你们到底有没有看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呀!   接力棒传出时,她不忘向其他跑道看去,太好了,其他跑道的第四棒都在。 4*100米接力跑,十三班又得到一个第一名。这里面也有她的贡献呢,林冉乐呵呵地想。 第26章 命运不可违抗   第一次,她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弱小,无能为力地看着命运碾压而过,她所有美好的梦一瞬间全部破碎。你不是不重要,只是相对地,不那么重要,每次抉择,都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向命运低头,我心甘情愿、永不言悔。她收拾行李,同时收拾心事,向昨天告别,向他告别。这种感情太脆弱,而她也不够勇敢,如果说这是一条长河,她刚准备涉足其中,卷上的水花打湿裤腿,便足以使她畏惧,乃至退后。   清明节那天风很大,林冉随着妈妈来到公墓,爷爷的墓前已有香烛,还有纸钱烧尽的灰烬,上面余烟袅袅,爸爸他们应该刚走不久。妈妈一手拿着树枝压着纸钱,一手点着它,风太大了,林冉用身体为地上的纸钱挡住风,好不容易才点着。风带着烟飘来,林冉被呛得打着喷嚏,妈妈也在一旁用手抹着眼睛。   公墓里人很多,但都很安静地忙着手头的事,这么偌大的空间里,风声呼啸间,香火袅袅。   墓碑上的名字,常年风吹雨晒,饱经风霜下痕迹更加深刻。林冉跟在妈妈身后向墓碑作揖,她只有一张和爷爷的合照,上面的老人面容陌生,可一身蓝色工作服却熟悉得很,旁边扎着羊角辫的小孩是三四岁时的自己。她记忆中就总有这样一个深蓝色的背影,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糖果,塞给小小的自己。   每次拜祭过爷爷,都会余下一叠纸钱,妈妈就在爷爷墓旁把它烧完。   小时候她不懂事,就说:“爷爷旁边是谁?他也要纸钱么?”   爸爸一般沉默不语,妈妈摸着她的头说:“那是你的外公,他和爷爷一样在地底下,所以他也要纸钱。”   从公墓出来后,风渐渐小了,她们母女俩向着公交车站走去。   走着走着,林母突然停下,手抚着胃部,林冉拿过她的包,从里面拿出胃药,准备喂妈妈吃,可还没等她拿出药片,妈妈便倒在地上,不住地发颤。林冉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她扑在地上,盯着妈妈苍白的面容,那一瞬,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医院里消□□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胃里不住翻腾,四面白墙好似要将人吞进去,她抱着臂只觉浑身冰凉。拨出的号码永远都是忙音,坐在病房外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那么难熬。是不是只有发生变故,才能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区别,平时家、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模糊了她的意识,而现在,现实毫不客气地告诉她,你其实是这么的可悲。没有依靠,只有自己。   洛心敏下楼梯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的,不正是林冉么。她缩在椅子里,只有小小的一点,洛心敏环视四周,确定只有她一个人,心生疑惑,她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这里磨蹭什么?再不走我就要被饿死了。”许轲从下面的楼梯爬上来,蹙着眉头道。   洛心敏赶忙收回视线,推着他向下走:“那就赶快走吧。”特意站到许轲的右边,将他向左侧推。   许轲被她扯着向下走,“赶着投胎呀!” “是呀,是呀!”   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她手心一麻,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半天才反应过来,接通了电话。   挂上电话的手一片冰凉,抬眼一片苍白,林冉闭了闭眼,爸爸在出差,奶奶最近血压又上升了,所以,现在她谁都指望不上。护士来告诉她医生已经检查完了,林冉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向病房走去。   陈飞雨发现这些天她的同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她一向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可是最近明显显得有些疲惫,上下学时也有些来去匆匆地,当然这些都与她无关。   中午放学,林冉随便拿了一本书就急急地往外走,行至二楼便被人挡住去路,她头都没抬就往另一边窜去,速度挺快竟也绕了过去。   “哎!”许轲被她的速度晃了眼,追了下去,“你这么急冲冲地干什么去?”   林冉才注意到刚刚挡住她的是他,“放学回家呀。”她侧头说了句,脚下速度依然不减。   “这些天你换了条路走了么?”许轲转了转眼珠,“你不会是在躲着我吧?”虽然这明显是他的臆想。   换做平时,她可能会说“我为什么要躲着你?”或者“你想多了”,而现在,她真的没有心情,只能沉默着快步走着。   “问你话呢!”   林冉停了下来,站定,仰头看去:“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和你讨论这些。”   许轲原本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注意到她眼睛里细小的血丝与略显苍白的嘴唇,嘴唇动了动,却未吐出半句话。   “拜拜。”林冉压下心里的不快,与他道了别,继续大步迈去。   许轲站在原地,抬头看看天,心说:自己是不是又给她添麻烦了。   林冉踏进病房,走向最里面的一张病床,林母躺在床上看书,看到她来,说:“不是让你中午不要来的么,还没吃饭吧?”   “想和妈妈一起吃嘛。”林冉提着从医院食堂打包的饭菜,放在床头柜上,一个个打开放好。   “学校医院离得那么远,还跑来干什么,妈妈不是拜托李师母给你带饭的么。”林母责备道。   “先吃饭,吃完再说我吧,好不好?”   林母看到林冉一脸诚恳认错的样子,无奈地轻叹了声。   吃过饭时间也不早了,林冉收拾收拾准备上学,林母把她拉到一边的凳子上做好,神色有些郑重,“冉冉,你也长大了,所以有些事还是要你自己决定的。”   她知道林母想说什么。林母的检查结果出来,是太过辛劳、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急性胃炎,这也正常,林母连续几年带毕业班,每天早出晚归,休息日也被补课挤满,再加上还要照料林冉的日常生活。医生表示这个病可大可小,如果还是按照从前的生活规律,病情会加重,那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做个胃镜,挂几瓶水这么简单了。医生建议林母静养一段时间,而她的身体状况也绝不适合从前那样高负荷的工作了。   工作的事情还算简单,休假一段时间,回去后换一个科目教也是可以的,可她静养的这段时间,林冉由谁照料就成了问题。   “我不想去奶奶家。”她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母有些许诧异,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原来你知道妈妈想说什么,那你想不想和妈妈去B市?”   和妈妈去B市。   课间,林冉撑着下巴想着中午林母的话。她记得外婆家就在B市,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做了很久的火车,晕晕乎乎地到了外婆家,那天外婆家有好多人,只是记忆都模糊的很,甚至连外婆的样子都不记得了。之后,她很少听到妈妈再提外婆,也再也没有去过B市了。   妈妈和她说去B市,应该就是去外婆家吧,她没有深究妈妈为什么选择去就不联系的娘家,她只知道,她愿意选择除了去爸爸身边生活之外的一切。   林冉环顾教室,分班后相处了一年的同学,黑板角落各科布置的作业,讲台上整齐放着的粉笔盒、三角尺、抹布,窗台上一些同学从家里带来的小盆栽。   她选择了后者,那么,不久她也将离开,提前一年的离别。她知道自己是个绝对的恋旧者,不管是因为懒得去适应新的环境,还是她其实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她有些不舍得了。   陈飞雨看着一旁眼神涣散、神情迷茫的某人,没好气道:“你整天伤春悲秋些什么呀。”   林冉瞥她一眼,不语。   过了半晌,陈飞雨才听到旁边传来一句,“你看到了些什么说明你心里就是些什么。”   陈飞雨闻言“切”了一声,林冉继续道:“我们真的要这样相处下去么?”   想休战,握手言和?陈飞雨在心中嘀咕。   她不是圣母,只是突然觉得大家同学一场不易,临了了希望都能有个好的结局,陈飞雨长久的不表态她便当做默许了。   “我可能要转学了。”   “啊?!”夏以芊有些不敢相信。   林冉只好大致解释了一番,夏以芊扁扁嘴巴,叹了口气,“真是世事无常。不过也好,B市高考政策比咱们这里好。”   “我也不太想走,可是……”   “高三那种地狱式的生活,就算你不走,那也只是和我们呆在一块受刑。”夏以芊举例来让她宽慰。   “所以,让咱们在高考后会师吧!”潇洒不羁的话语冲淡了离别的感伤。   最后,林冉想了想说:“那个,以后你帮我向其他人解释一下。”   “明白。”   这偌大的一中,她没有再多的再见需要说了,再见了,一中。 第27章 再见亦是朋友    六月中旬,宁州的阳光已灿烂得刺眼了,林冉刚下车被阵阵热气搞得头皮发麻,抬手放在眉间遮挡烈日,车站的人很是密集,她踮起脚四下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的夏以芊同样姿势在四处眺望着。   “哎,是那个么?”大家的眼神顺着洛心敏手指的方向看去。炫目的烈阳照耀下,林冉的白皙肤色更显得透亮,白色短袖搭上蓝色热裤,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极了。   林冉的肩头一重,转头便是夏以芊大大的笑脸,她的眉眼舒展开来,一时忘了头顶的烈日,两人都不开口,只顾傻傻地笑。   树下的其他人等着在大太阳下暴晒的两人,方焱用手肘顶了顶身边那人,他一早便有些坐立不安,现在倒是酷酷地抱着臂,冷眼旁观起来了。许轲没有搭理方焱,但是他绷直的臂膀泄露了几丝紧张。   就在林冉与夏以芊向他们走来时,从她们身后突然窜出一个男生,极为自然地接过林冉手里的旅行袋,三人便这样走近。   大家的目光皆投射在那个陌生男生身上,过了一会,还是夏从嘉先招呼道:“林冉,好久不见。”   林冉微笑回应。   “这位是……”   “他是程衍,我的朋友。”   夏从嘉反应了一下,向程衍点了点头。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周围气压实在太低,方焱悄悄挪了挪位置,盯着程衍看了一会,说:“哎,你叫程衍,我叫方焱,咱们名字读起来挺像啊,挺有缘的呀!” 还真是有缘,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程衍眯着眼看他,并未接口,方焱挠挠头继续套着近乎:“幸会幸会呀,哈哈!”   他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的,貌似没有效果,连“笑果”都没有。   这边程衍突然笑了,回道:“幸会幸会。”   然后,夏以芊大手一挥:“走吧走吧,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吧。”一行人便上了公交车。   一周前高考结束,林冉接到夏以芊的电话,说是几个班相熟的同学准备搞个毕业旅行,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她们两个原本就准备暑假旅个游什么的,只是两个女生,去太远的地方不安全,太近了呢,又没有意思。如果是跟大部队这些就都解决了,虽说有些不自由,但毕竟都是从前的同学,再说,能约动夏以芊的大部队必定是那几个人了,林冉想了想便答应下了。   公交车上,林冉与夏以芊坐在一块,两人低着头小声交谈着。   许轲就坐在她们旁边座位的外侧,目光不时地扫向同样坐在外侧的林冉,他们之间只有一段窄窄的过道。林冉似乎注意到了他,许轲也想正常地打个招呼,说声“好久不见”之类的,可犹豫了一会,话到嘴边却变成了:“B市好玩么?”   “我是去上学的耶,又不是去玩的。”林冉笑了,转而问:“怎么样,考得还可以么?”   许轲答:“就那样呗。”   林冉了然地点点头后,便继续和夏以芊的谈话。   许轲眉头微微皱起,一种不适感涌上心头,坐在前头与程衍“哥俩好”的方焱听到两人的对话便扒着座椅看去,瞥见许轲的脸色,一下犯了难。呆会儿他一定要告诉许轲,就他打听来的消息,他旁边的小子应该是不惧威胁的。   但是此刻许轲的不适却与程衍无关,在车站初见到她身边多了个男生的确有些惊诧,很想上前问她“这是谁”,可稍稍迟疑之后却不想问了。一年前她刚离开时,他给她发过一个短信,她的最后一个回复是:高考之后再说吧。所以现在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都不关心。   真正戳中他那根不舒服神经的是她的态度,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总之在他看来,林冉变了。是的,从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感觉到了,直到刚刚的对话,他感到了她的变化。   吃过午饭便回了旅馆,程衍在前台登记房间,夏以芊带着林冉到自己的房间放行李。林冉边收拾边问:“不是叫你不用来接我了吗,怎么呼啦啦来了那么多人?”   夏以芊回道:“早上没有活动,闲的呗。我可没叫他们来。”   “那个程衍你还真把他带来了呀。”夏以芊没忍住还是提了一句。   “嗯,没什么吧?”后一句不知是在问夏以芊还是自语。她秉着“清者自清”的原则答应程衍同行的请求,不管有心人怎么想,她绝对没有将程衍当做拒绝许轲的工具。至于程衍这家伙死缠烂打非要跟来,她也不奇怪,定是她那个八卦的小表妹派他来做间谍,想到这一群八卦儿凑在一起的画面,林冉的头隐隐作痛。   刚收拾一半便被call到大厅,林冉总算了解了这次“大部队”的全部成员。男生是和夏从嘉他们一起打篮球的几个,女生就是和洛心敏较亲密的,其中还有陈飞雨。陈飞雨看到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冉与其他的几个同学寒暄了一阵,方焱便扯着嗓子宣布着下午的安排。都是精力旺盛的半大少年,午休都用不着就顶着日头往外跑,第一站便是清安寺。   夏日的午后,街上的人不多,隔着一条街便看到高高的寺门,红漆映衬着金色的三个大字“清安寺”,笔势大气流畅,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通过大门,入眼便是一个小小的屋子,林冉的目光却被左手边的一堵白墙吸引。那墙不知砌着什么样材质的石块,光滑莹润,石墙上刻着的是一篇《波若波罗密》。   她走近了细看,不知何时夏以芊站在一旁,仔细辨认着轻声念了一句:“如是我闻……”   等到其他人从那个小小的不知供奉着那个神灵的屋子走出时,她俩便跟上,一齐踏上入口处的长台阶,进入寺庙的更深处。   寺庙里树木繁茂,遮蔽了艳阳与热浪,登到高处竟还有阵阵凉风袭来。袅袅香烟被风吹散,远远地便能嗅到香烛味。午后的寺庙鲜有人涉足,时光便显得安静绵长。清安寺的正殿便在眼前,香炉矗在殿前,一旁还有一长排的香坛,里面一把把的香都烧得只剩一点点,余烟袅袅,盘旋飘荡。   可能是被这份清幽感染,踏进来后一行人便安静了下来,交谈都是窃窃私语。   所以洛心敏稍大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突兀:“大家都来拿一支,心诚则灵。”她的手里提着在门口买的香,一根根塞满了一袋子。   林冉拿过一根,借着一边的香烛点着,象征性地作了个揖便□□香坛。   另一边的方焱拉着许轲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么,洛心敏则拿着一支香递给许轲,后者一脸不耐。   将自己的香插好的程衍看到这幕,问道:“你没有想要许的愿望么?”   “愿望自然需要自己来实现,许不来的。”   程衍点头。林冉接道:“不过是个念想罢了,没有人真的把心思寄托在这个上面吧。”   “但我的确不需要。”隔着长长的香坛,烟雾袅绕间,许轲的面目并不很清楚,低沉的声线下透着几分坚定。   “那这支能给我吗?”程衍问。   程衍拿着那支多余的香,小心点着,虔诚地插好。   侧殿里有一群僧人在诵经,内容听不真切,只觉得梵音韵味无穷,安定人心。几个女生拿出相机拍拍寺庙、宝塔或是登上台阶俯拍整个清安寺,林冉与夏以芊倚着殿门,听着殿内的经文。   “我真没听懂里面在念些什么,但真的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这就是沾染文化气息吧。”林冉打趣道,抬眼一扫,便看到还站在香坛边的许轲,他垂着头,一个人在那儿不知想些什么。   方焱爬上一旁的台阶,扶着栏杆与一旁的程衍聊着,程衍本就不是个安静的主,没多长功夫倒和方焱称兄道弟起来,林冉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的样子,脑中只冒出四个字——臭味相投。   之后又在清安寺临近的一个公园逛了逛,天擦黑时便回了旅馆。   晚上有人提议逛夜市,林冉坐了一上午的车,又走了一个下午,还是选择在旅馆休息。   “你没出去?”林冉准备出门觅食,在楼梯口遇上了程衍。   “你累我也累好不好,当我无敌铁金刚呀?”程衍抱怨道。   在旅馆的餐厅随便点了两个菜,两个人便对坐着吃了起来。   “冉姐,你是不是在整我呀?”程衍吃得半饱,闲下来质问道:“我一接近你那些同学就感觉气氛不对,到底怎么回事儿呀?”   “什么怎么回事,没事。”   “骗鬼啊!”程衍筷子一丢,正色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开始是不大清楚,现在还闹不明白我就是猪!”   林冉低着头翻了个白眼。   “就那个叫方焱的哥儿们,一个劲地套我的话。”程衍想了想,说:“是那个许轲吧,你和他……嗯?”   “你别管,再说是你自己要跟来玩的。”   “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就不来了?”   “……”应该更想来看热闹吧。   林冉用筷子按着碗里的饭,沉默了片刻,想起什么似得,抬头道:“叫我名字,什么冉姐呀,我比你大几天呀?”言语间尽是不满与威胁意味。   “这不是跟着小芷叫的嘛,呵呵……” 第28章 不是最喜欢的喜欢   旅馆四楼有个阳台,上面被布置得好似街边的露天咖啡店,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两个闲人便结伴上去坐一会。   程衍坐了一会便被个电话call了出去。林冉一个人坐了一会,百无聊赖间便站起走了走,除了左边一隅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似乎是在用晚饭,整个空间空旷寂静。林冉走至阳台边缘,沿着边缘向南走,前面没路了,这才发现转角处竟然站着个人。   “你怎么在这儿?”   她尽力忽略前一秒还在那人指间的火光,他急切地把手里的东西甩向身后,抬起脚重重地捻灭那点火光,烟头只余灰烬。   他怎么在这里,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心里烦闷便掏了一支点着,吸一口却被呛得咳了好久,索性停下,夹在指间看火星慢慢侵蚀烟身,白色的烟身裹着土黄色的烟丝,在明灭的火星下辗转成灰烬,一点点掉落在地上,鼻间尽是浓密的烟草味,烦躁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   你说她变了,那么你呢,许轲,你难道没有变么?你也变了,你变得胆小了,连问一句“那个程衍到底和你什么关系”都不敢了,只会在这里自欺欺人。   林冉见他半天都不吭声,又问:“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呢?”   “你变了。”   林冉愣住,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她,逼问般:“那个程衍只是同学、朋友么?”   “是的。”她点头,回道:“每个人都会变的。”   她没有否认,自然地解除了他的疑惑;她没有反驳,大方地接受他的评判。   可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呢?   许轲抓住她的手腕,欺身而来,靠近了才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酒精味道,呵,这个人真是,烟酒不忌呀!   “你说的‘高考之后再说',那咱们现在就说清楚。”   “说可以,你先放手。”她不太喜欢现在这样的姿势。   许轲现在是慌乱的,各种情绪从心口往上冲,头又晕又涨,一张脸憋得通红,再看看她,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夜色下面容更显得欺霜胜雪。他真的很讨厌她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放。”许轲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不让她移动分毫,颇有些赌气的意外其中。   这个动作激怒了她,“你再不松手……”她的语气瞬间凌厉起来,那种熟悉的倔强与冷厉袭来。   “呵呵,你终于不装着‘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了呀,暴露本性了吧?”许轲好似受虐狂一般,十分享受她的冷眼冷语。   突然,一声脆响惊醒了两人,许轲手下一滞,林冉用力将他往后一推,他没反应过来,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定,两人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额,不好意思,打扰了。”程衍掩住唇边促狭的笑意,诚挚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林冉的脸上飘过一丝红晕,瞪一眼程衍,迅速地绕出那个拐角处。   程衍看一眼有几分迟钝的许轲,赶忙向着林冉去的方向追去。   而许轲,头脑好像清醒了几分,后知后觉地揉着刚刚被狠狠地推了一把的胸口,她怎么这么暴力,力气还这么大。   “哎哎,我不是故意坏了你的好事的。”   林冉气结,虚指了他一下,程衍忙闭嘴。   可没一会儿又开口:“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呀?”饶是他十足机灵,还真没看明白。   怎么个意思?她原本是思绪清晰的,被那个醉鬼都带歪了,林冉叹了口气,看来还得等下一次机会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夏以芊带着一身疲惫与浓浓的海鲜味回到旅馆时,林冉正躺在床上看电视,明明是综艺娱乐节目,她却是老僧坐定般的姿势,如果不是她突然笑得不住揉肚子,会让人以为她在观看晚间新闻。   “你们吃海鲜了?”   “嗯,各种美味呦!”夏以芊的表情一脸“不去真可惜呀”的表情,得意洋洋道。   “还好,我不太喜欢海鲜的味道。”   “……”   她们的房间是一套标准间,夏以芊躺在另一张床上,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摆成“大”字状,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冉将电视音量调小,问:“怎么了,玩脱骨啦?”   “迷茫,困顿,焦躁!”   “啊?”林冉反应了一下,开玩笑道:“吃海鲜还吃出这么多情绪来了!”   夏以芊咂咂嘴,示意自己是很严肃地在烦恼。   于是林冉正色道:“‘知心姐姐’在此,有什么话都赶快倒出来吧。”   夏以芊眨了眨眼,直接道:“我不知道该选个什么专业。”   “现在成绩还没知道呢。”林冉觉得在这种时候,成绩能很大程度影响一个人的选择。   “我知道,我都知道。”夏以芊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什么样的成绩,我都会选择那个相对喜欢的。”而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相对喜欢哪个。   “那你就先选一个性价比高的,慢慢摸索着,以后有了喜欢的就再说,如果没有,抱着性价比高的最起码能落着钱和高质量生活,对吧?”林冉又加了句,“就比如你选了理科。”   这番话说得夏以芊舒爽许多,有些时候,当局者只是相对迷惑,需要旁观者把他潜意识里的声音在耳边提点一下、加强一下。   夏以芊伸手推了推林冉的胳膊,“哎,晚上有没有遇着许轲?”   老规矩,正事谈完就是八卦时间,好比正餐之后的小点心。   “嗯。”林冉的注意力又集中在电视节目上。   “切,别和我装,你到底有没有搞定?”   夏以芊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你可别到最后搞得尾大不掉哦!”   “你就这么鄙视我?”林冉清清淡淡说了句。   夏以芊翻个白眼,看着她等她后话。   林冉抱着臂,说:“我本来打算说的,可是有点事,真的。” 夏以芊丢了个深水炸弹:“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   “嗯。”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明明有很多机会的。”   林冉笑了,“是呀,如果开始是不确定,怕表错情,那之后也是有很多机会的,可有些事就是这样,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有些可以不了了之,有些却像雪球,越滚越大。”   有很多的机会,也许是许轲送她回家的那个雪夜,可她除了“谢谢”能说什么;也许是她挥开那本笔记本的时候,可她胆小根本不敢再说什么;也许是他一次次无声包容时,难道要她硬起心肠将别人拒之门外,她只能用“朋友”来欺骗、拖延。   “只要说一句‘我只把你当做普通同学’,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吧?”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一句,你也喜欢他呢!”夏以芊无奈道。   后一句话好似一双手,轻轻拨起她的心弦,回音袅袅。   “你为什么这样觉得?”林冉的脸有点红。   “感觉吧。”   林冉吐了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我喜欢他,但是他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个。”   夏以芊抬头审视着她,迷惑道:“那你最喜欢谁呀?”脚踏几只船呀这是!   “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的想法呢。”林冉叹道:“所以呢,不管是谁,最了解你的还是你自己。”   夏以芊打断她的感慨,“你那种扭曲的脑回路我真的不懂,你得说清楚。”   “乍一看呢,他很好,仔细观察呢,他也不错,再加上……所以我喜欢他。可是,他没有让我喜欢到要说出口、接受他的那种地步。而且换了个环境,我都想清楚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懂了么?”   “字面意思懂了。”   “前路漫漫,我不要轻易尝试。”她说完还点点头。   “呔!”夏以芊一下子坐起来,“我知道了。”   “你丫就是老毛病又犯了,‘林稳稳——’!简直变本加厉。”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还自私、小心眼。”   “……” 第29章 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二日,一行人踏着晨光奔向处于市中的游乐场。   林冉原先对于大清早就去游乐场这一决定有些不解,如果说在公交车七转八绕差点让她贡献出早饭,到达游乐场已经是九点半,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么游乐场外售票处的人山人海,才真正讲述一个真理:万事出门难。   方焱招呼女生去阴凉处等待,排队买票的事就包在他们男生身上,林冉舒口气的同时,想起自己曾经经常在心底腹诽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程衍因“客人”身份被留了下来,偷偷和林冉说这哥们关键时刻挺仗义呀。   林冉拿着游乐场的宣传手册看,云霄飞车、“激流勇进”、摩天轮什么的她都懂,只是这个“疯狂米老鼠”还有那个看起来像风车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她仔细研究着了一下,然后背脊生出一层冷汗。游乐场里突然传来的阵阵尖叫声,到她这里时也不算大,还是激得她颤了几颤,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看那些项目。   “怎么了?”程衍问。   “没事。”   买冰淇淋归来的夏以芊瞥一眼,促狭地笑道:“她在考虑进去后,是‘凌迟’呢,还是‘斩立决’。”   程衍不解。   “我有点恐高。”   “别拉上人‘恐高’垫背。”夏以芊挤兑道。 “你高三是不是调去和方焱坐同桌了?”说话这么欠扁。 夏以芊默泪,无言以对。   林冉随着人群踏进游乐场,鼎沸的人声夹杂着尖叫声迎面扑来,大太阳一照,只觉耳边“兹兹”声四起。   他们买的是八个项目的票,在大家的商量下决定了八个最刺激有趣的项目,沿着定好的线路一路玩下去。决定好后,明显每个人都是兴致勃勃的,其实林冉也是有几分期待的,她观察了一下,尖叫过后走下各种飞车飞船的人,都挺高兴的呀。   第一个项目就是云霄飞车,长长的车身像一条蛇似地盘旋在半空中。   排队时夏以芊絮絮叨叨地安慰她,“真挺刺激的,就跟玩似的。”听着怎么好像她真当这是上刑呀,其实小时候也玩过的,不知道为什么越大越胆小了。   排的队也是“S”形的,许轲正好在她左手边,他抬了抬眼,“你不敢玩?”   “还好。”   他点点头,回过身去。   机器慢慢地启动,一步步爬上最顶点,就在夏以芊坐在林冉的后面,亲拍她的椅背以示安慰,机器停顿了一下,林冉转头回以一笑时,这条“蛇”好似被人射中往下坠去,完全失重地向下坠去。如果夏以芊仔细看着她旁边那位的脸的话,一定能看到特别扭曲而精彩的表情变化。   当她整个人随着这条被打了兴奋剂的“怪蛇”在空中翻腾时,上方飘着泣血的两个大字——“后悔”。   终于结束了,林冉在心中抖着声音悲愤道。   机器又似开始时一般慢吞吞地归位,她的一颗心也归位了,在沿着那个呈圆形的轨道倒转360度时,整车的尖叫声到达最高点,那时她虽然完全懵了,但能确定的是自己没有叫,太好了,总不至于那么丢脸。   “您能把手放开了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冉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横在扶手上,牢牢抓着一只胳膊,松开手来,四道抓痕明晃晃地映入眼帘,最严重的一条竟渗出血丝来了。   “憋着劲全掐在我胳膊了啊?我还想着你怎么这么淡定呢,你差点掐得我叫起来!”刚才还好,现在缓过劲来,真是疼呀,许轲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真对不起。”她毕恭毕敬地道歉。   许轲“切”一声,捂着伤口向前走去。   “干嘛去?”   “买创可贴!”   “我去吧。”林冉脸上难得的带着笑意。   实际上她是怕被别人知道了。   买来创可贴帮他贴好,许轲挑眉道:“哼,以后没事别老逞能。” “管你什么事?” 这家伙可真是得寸进尺。 “那你下次别害得我差点断臂。” 许轲怎么着都要挑几句刺。   “那你下次喝醉了也别冲着我发酒疯,好么?”   许轲看着甩着马尾走远了的某人,皱了眉头,说好的骨气呢,又被打回原型了!   而林冉,则懊恼于自己的“冲动”,真是丢人呀!   “你和他,刚刚在嘀咕什么呢?”程衍凑过来问道。   林冉瞅着手里票上剩余的项目,不语。   夏以芊开口道:“刺激吧,好玩吧,你看也没有多可怕吧!”   “挺可怕的。”她叹口气:“喏,给你票,你们去玩吧。”   程衍与夏以芊对视了一眼,接过票。   “咱们玩那个吧,怎么样?”   顺着程衍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旋转木马,坐在上上下下旋转着的木马上嬉笑的都是些平均年龄不超过十五岁的小孩子。   看着自带灯光、音乐的木马们,驮着祖国花朵们奋力旋转的略蠢画面,夏以芊干咳几声,林冉接收到信号后,说:“我不爱玩那个,你别管我了,和他们去玩吧,去吧去吧。”说着将程衍往大部队推。   最终,林冉跟着大部队,大家玩乐时她就歇在一边的阴凉处,竟然还有同伴,她也不算孤单无聊了。   其实挺尴尬的,和一个熟悉的但是合不来的人单独呆在一块,即使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下。   就在林冉预备尿遁时,一旁传来声音:“你也不敢玩那些么?”清甜的嗓音不陌生,可这缓和的语气却实在难得。   “是呀,你呢?”   “嗯。”   陈飞雨又问:“你准备考那所大学?”   “没想好,你呢?”   “我应该是在宁州的大学里选吧。”   “嗯。”   ……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有一见如故,有两看相生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其中又有几多变迁,一见如故会反目,剑拔弩张的两方也不是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换做从前的林冉,她不会轻易言和,可现在,在这样喧嚣的天地间,她眼神清明,默默道:一切都过去了。   我们该感谢时光,它让我们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第30章 你信不信永恒?   疯玩了一整天,坐上返回的公交车,饶是体力很好的几个男生都是沉默着的,一时那一片都是静悄悄的。   回到旅馆,夏以芊赖在床上不肯动,直嚷着累,暗示一边“精力充沛”的某人给她去餐厅打包一份晚饭。林冉翻了几个白眼,出了门。   就在她考虑着晚饭吃点什么时,正走向拐弯口,横地跑出一人,与她撞了个满怀,抬头望去是洛心敏,眼睛红红的,看到她也不说话,绕过去后就往自己的房间跑。过了会儿,夏从嘉便从后边追了上来。   夏从嘉看见她,勉强地露出个笑脸。   她直截了当地问:“怎么了?”   夏从嘉面有难色,“没什么。”   “你现在去应该于事无补。”林冉提醒道。   “我知道,只是……”   “你是关心则乱。”   夏从嘉抚了抚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来到楼顶的阳台,择了两个座位坐下,各自沉默着。 “你信不信永恒?” 半晌,夏从嘉才冒出这么一句。   “信。你不信?”   “不是。我相信自己,也相信她。可是,我害怕时间,还有距离。”   夏从嘉说得模糊,林冉撑着下巴,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父母决定让我出国。”夏从嘉说:“我有些犹豫便没有告诉她,不过她还是知道了。”   “你犹豫是因为害怕距离会改变你们的关系?”   “嗯。”   再浓厚的感情,在越洋电话与寂寞煎熬下也会消失殆尽吧。   去还是不去,这她也无法解答。林冉只能问:“你开始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决定这件事?如果你的未来蓝图上有她这么个人,那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预备找个时间告诉她的,谁想到……”   刚刚在房间里的情景又跃上心头。   他刚进房间就感觉气氛不对,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板着个脸的洛心敏,“怎么了?”   洛心敏没有理他,似乎是接着刚刚的话,对着对面的许轲道:“你鬼迷了心窍么?”   歪在窗边的许轲微闭着眼,不答话。   “哼,一年两年就算了,你别再傻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你和她根本没可能,她根本不在意你。”   许轲好似没有听见,神情愈发平和。   “心敏。”夏从嘉眼神扫过去示意她别再说了。   洛心敏语气软下来:“我不想看到你那么委曲求全的样子,何必呢,你若不信我的话,那现在就去问她,问清楚。也好死了这条心。”   不知是哪句触动到了沉默的那人,他闲闲开口:“这些与你有关么?”   “许轲!”她站了起来,“我就当你耍脾气,你自己想想我说错了吗?”   许轲冷笑一声,“你还是收拾自己的烂摊子,还有空管我?夏从嘉要出国了你还不知道吧?”   一阵混乱后,洛心敏咬着唇逃也似地跑出去,那一个不为所动地继续倚在窗边。   夏从嘉又叹了口气,林冉以为他还在困扰,便问:“出国和洛心敏,哪个更重要?”   “这两个应该不是对立面。”   “你潜意识里难道没有将这两者当做对立面?”她反问。   最后,林冉问了句:“你们两个不能一起去么?”这样一切不久迎刃而解了么。   “就算她的未来蓝图里也有我,她就要复制我的人生么?”   “嗯?”   “她早就有了理想的学校和专业了……”夏从嘉站起身来:“再给我一点时间应该就能想清楚了,谢谢你了,林冉。”   林冉笑着摇摇头。   夏从嘉走出阳台边看到了许轲,“你刚刚似乎过了。”   “嗯。”许轲的脸隐在暗处,“帮我和洛心敏说句抱歉吧。” 第31章 你是我的求而不得 第二天的行程以爬山为主,他们要登的是市郊的凌山,也是宁州的一个挺著名的景点。   爬到半山腰,一行人便分成了两队,一队是一鼓作气直登山峰,另一队则在山腰稍作休息。   “没想到你体力都不错嘛。”方焱冲着慢他一步的林冉道。   “难道你一直觉得我很弱?”   林冉语气有些戏谑,方焱一时倒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我不行了!”夏以芊嚷道:“你不累吗?”   林冉答:“还好,我不想停下来,先走一步了。”   山路崎岖,她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树影间。 不知走了多久,腿脚实在迈不开了,正巧前方平地上有石凳,可以坐下休息。 林冉环顾四周,入目皆是绿树掩映,怡人的色彩让眼睛得到片刻的放松,树木的缝隙中送来清风,都带着植物与泥土混合的清甜气息。林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真的好惬意,舒服的恨不得择地而坐。 休息了好一会儿,其他人还是没有跟上来,林冉暗忖:难道真是她变得“身强体壮”了? 就在这时,一人从台阶走来,他好似在自家庭院散步似的漫不经心,望见坐在石凳上休息的林冉,竟比她还惊讶。 许轲走至她的前方,两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四下里只剩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许轲突然将手伸向她的头顶,她下意识地将头向仰去,可他执着地将手臂伸长,片刻手里多了一片残叶。 那片叶子完好的部分是簇新的绿,残缺部分的边缘是锯齿状的灰褐色,绿得多么鲜活,更显出那灰褐色的腐朽味道,阐释了生命与残缺之美。 林冉伸手将他手里那片残叶接去抛在脚下,“谢了。”  她站起准备继续向上登去,可许轲突然身子一转挡住她的去路,她挑眉望向他,一片坦然。 许轲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开口,多么讽刺,从前的他怎会如此踌躇不前。 他慢慢道:“你说‘高考后再说’,但好像一直没有个合适时机,现在正是个不错的时机……” 他轻笑了声,缓了一刻,继而正色道:“林冉,接下来我要说的都是我心里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听清楚。” 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眸色渐深,看得她有些眩晕,以致右手被他握住都没有察觉。 “我爱你,林冉。” 林冉觉得脑子更晕了,凝神回想他刚刚说的什么,他说,他爱她……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爱”,这个字多沉重,他怎么敢说呢?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可笑,“我爱你”这三个字在他们这个年纪说出,不是很可笑么? 许轲发现她不说话,愣愣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你。” 林冉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她不能镇定地思考了,下意识道:“可我不爱你。” 即使在心里预设了多遍她的回绝,现在听来还是有些难过。许轲苦笑:“可你也不讨厌我不是吗?我的志愿准备填B市的大学,我们在一起吧,即使只是试一试。”林冉的眼眶一湿,她这是怎么了,这近乎恳求的语气感动她了么? 她动了动嘴唇,深吸口气道:“许轲,我……” 最终,她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手:“你可能想错了,不是不讨厌就可以在一起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你的好我都知道,可我们只能做朋友,你懂么?” “我不懂!”他的眼眶微红,不住地后退了几步,最后竟笑了起来:“好,好……林冉,其实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不,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我就是个大傻瓜。” 他冷笑几声后,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看她。 而她,紧紧攥着的手掌里沁满了汗水。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林冉看着站在哪儿依旧不动的某人,她知道自己现在如果去安慰他或者搭话,无异于在老虎嘴里拔牙。 突然不远处传来人声,探头望去竟是夏以芊和程衍,后面还跟着其他人,大部队就这样浩荡浩荡地下山来了。 原来上山有两条路,他们走的另一条,下山便走了这条路。林冉和许轲“歇”了这么一会儿他们都爬完山了,这座山真如传闻一般秀气。大家询问他俩是否还想登上山顶,他们可以在山脚等,毕竟林冉起初也是想等他们的。林冉摆手说不必了,而另一个人现在更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 回程的大巴上,夏以芊给林冉描述山顶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风大了点,空气好一点。哦,对了,上面还有一座道观,我看到道士了,穿着道士服呢,和电视上差不多……” 但她注意到林冉有些走神,又看看后面同样心不在焉的某人,便停了下来。 林冉发现她不说了,便问:“就一个道观,没了?” “没了。你后天就走是吗?” 林冉买的是后天回B市的车票,明天就是旅途的最后一天了。 坐在前边的程衍扒着座椅回头道:“我还没玩尽兴呢,就要回家了,哎!”这里有美景美食,还有看不到的一场场好戏,热闹得不行。 林冉回了他个白眼。     最后一日,在方焱的提议下,一行人来到附近最大的一家KTV,作为临别的节目。   “来,干了这一杯,再见还是朋友!”方焱开了个头,一仰头,喝尽了一大杯扎啤,“大家随意随意啊!”   “我说方焱,你怎么搞得想电影里的古惑仔似的,‘干了这杯,走,砍人去’!”一个男生一语道破,大家都大笑起来。   “你们别光顾着干杯呀,唱歌唱歌!” “我先来,点那个,那个《朋友》。” “哎呀,你怎么每次都唱这歌,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们包了个大房间,塞二三十个人都没问题,他们十几个人在里面倒有些空,大灯关了,只剩下墙角的小彩灯,四下里都暗暗的。大家一半围在点歌台边,一半围在酒桌边拼酒。   点歌台边人太多,林冉和夏以芊坐在一边的隔间里,便吃零食便等着。   “这个是鸡尾酒?”林冉晃了晃杯子,里面浅蓝色的液体打着转。   夏以芊端起另一杯,抿了一小口:“恩,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的。”   没一会,两人就各自喝光了一杯。   程衍突然窜过来:“冉姐,你们怎么躲在这儿自斟自饮啊?过去唱歌呀!” “你倒是不见外,玩得很自在啊。帮我和你冉姐点个《莫斯科没有眼泪》。”夏以芊看向林冉:“来吧,咱们的‘成名作’。”   前奏响起,那么的熟悉,那次晚会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头顶闪烁着,林冉恍惚中感觉有道目光跟着她,但她一点也不想去探究,只随着乐曲缓缓和着夏以芊的歌声,这一刻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候。   一曲结束,大家起哄着让她们再唱一首,夏以芊连连摆手,有人便道:“唱得这么好,再唱一首吧,以后就听不到了。”她回道:“不唱了,‘物以稀为贵’,以后一年聚一次,怎么听不到了?”   夏以芊被大家缠的不行,林冉在一边低低道:“我有点头晕……”她指了指隔间的方向,放下话筒,向外走去。   隔间很小,只容下一个沙发,林冉将自己整个人窝在里面,虚掩着门,将外间的歌声、灯光隔在门外。   酒劲突然冲上脑袋,林冉越来越迷糊了,头枕着胳膊小憩起来。   “许少不来一首。”一个男生唱罢一曲,将话筒递给许轲。众人便搭腔哄他来一首。   许轲笑了下,摇摇头。 大家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强求,刚刚男生也解围:“那我再来一首吧,给我点个那个,《相思风雨中》!”   “呦,你‘相思’谁呀?”   “这是男女对唱哎,你一个人怎么唱?双簧啊?”一个女生调侃道。   “你不就是现成的吗,来,来,咱们合唱一个,不枉同学三年嘛……”   前奏响起时,许轲站起身来,“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好好玩。”   出包厢门时,他注意到一个隔间,躺在里面沙发上的不正是那个心如顽石的人吗?   “林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也许吧。”   他又想到那天的情景,心中既有对她的怨恨,也有对自己的嘲讽,可现在看向她的眼神里,却是不自知的情意。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那个隔间。   她睡着了,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眸紧闭着,唇微微弯着,一片安静祥和,收起了满身的刺。   许轲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她的脸庞,俯下身来,仔细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印在心上似的,最后在她额心留下一吻。他做了许多也渴求不到她的爱,现在只能这么小人地偷偷吻她。 她就是他的求而不得。   “林冉,醒醒。”   “嗯?”林冉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结束了?”   夏以芊点头。   程衍则笑嘻嘻道:“冉姐,你这酒量太差了吧!”   “去你的,我是累了好吧。”林冉探头望去:“他们都走了?”   “嗯,我看你睡着了,就让他们先走了。”   晚上十点,酒店房间。   夏以芊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林冉则收拾行李,她买的是明天中午的车票。    门铃响起,夏以芊跳下床开了门,“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他们说明天就回去了今晚得哈皮个够,叫大家去703玩游戏。”是程衍的声音。 “走吧,两位美女,就差你们俩了。” 到了703,是一个大套房,众人围坐在地毯上,中间横躺着一个空啤酒瓶,林冉刚要进门时正巧一个人往外走,后面还跟着几个一脸坏笑的男生。   林冉好奇地望去,走在最前面的女生拦下路过的服务员,一本正经地问人家:“叔叔,能给我拿一瓶‘哇哈哈’吗?好渴啊!”落后的几个男生笑得四仰八叉。 那个服务生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被一声“叔叔”喊得满脸通红。 那女生冲他鞠了个躬,一溜烟奔回了房间。后面几个坏小子还在笑:“哥哥,对不起,我们那同学眼神不好,叫错了!” 明白了,他们在玩那个著名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因为时间也不早,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他们将游戏活动范围缩小在房间里。 可这帮半大少年脑子最是灵活,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轮到夏以芊了,她将酒瓶转得飞快,最后转到了许轲,“真心话吧!” 夏以芊沉吟了一会儿,问:“面包和爱情你选哪个?” 大家都安静了等待他的答案,这个问题虽泛滥俗气,却经久不衰。 “不可兼得嘛?” 夏以芊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爽快了。” 许轲低头想了一下,微笑道:“我选面包。” “‘美人帐,英雄冢’,我兄弟就是明智!”方焱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 许轲拿起酒瓶,绿色的玻璃瓶子在灯光照耀下,正好闪到林冉的眼睛,许轲抬头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当啤酒瓶瓶口不偏不倚地指向自己时,林冉心道:要不要这么巧。 “大冒险吧。刚刚都是真心话,换个玩玩吧。” 林冉是存了心思的,她怕他问些有的没的,反正现在活动范围就在房间里,能有什么“大冒险”。 “嗯。那你来亲我一下吧。”他轻描淡写地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众人皆是一愣,可他们也不傻,许轲和林冉之间的一些异样还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的,过了一会儿便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林冉想破脑袋也没想通,白天他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现在怎么又这样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像看陌生人,现在又……他的恢复能力也是彪悍,看来自己的那些内疚都是笑话。 “可以换成‘真心话’吧?”夏以芊解围道。   “随便。”   “不用。”   前一句是许轲说的,后一句是……林冉说的。   夏以芊、程衍跌破眼镜。   洛心敏与夏从嘉对视了一眼。   众人疑似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们就是这段美好姻缘的见证者啊。   “在外国亲吻脸颊就是个礼节吧。”林冉边说边走到许轲身边,弯下腰侧头迎向他右边的脸颊,印下一吻,轻到许轲以为这是个梦。临了林冉还对着他笑了笑。   你听过花朵绽放的声音吗?那一瞬间许轲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不然心里怎么像有蜜汁流过似的,很甜很甜。   夜已深。 睡前夏以芊幽幽道:“你们两个还真是……” 一对冤家。   林冉翻了个身,耳边响起散场时他的那句话:“林冉,你还是那样爱撒谎。” 第32章 三年之约   何潇潇一掌拍开宿舍的门,一甩手将厚厚一沓四级模拟卷扔在桌上,“噌噌”爬上床四仰八叉地躺着。   对面床上的林冉慢慢坐了起来,“潇潇,你回来啦?”   何潇潇翻了个身,对着那人道:“累死我了,完全免费劳动力,团委那群人渣……对了,我帮你们带了四级卷子回来了。”   “谢谢你哦。”   “谢啥呀。你感冒好点了么?”   “嗯,好点了。”可是头还是昏的要命。   到了傍晚,宿舍另外两人——冯越和邹韵也回来了。   冯岳说:“林冉,我给你从食堂带了炒饭,下来吃吧。”   林冉动了一下身子,“没胃口,不想吃。”   “吃点吧,我妈说‘生病了就要多吃点’,要补充能量,不然更难好。”   “冯岳,我好累不想下床。”   何潇潇说:“她没胃口,等会吃就是了。”   “嘘——你说话小声点,人家还病着呢。”   “我说话声音大么?”   另两个人点点头。   何潇潇压低声音道:“林冉,你明天是要回家的吧,这样子怎么去车站挤呀?”   “明天就会好的……”说着林冉又晕晕地睡了过去。   晚上大概十点时,林冉下床将炒饭拿到楼下用微波炉热了一下,胡乱扒了几口,又检查了明天要带回去的行李,简单洗漱后又上了床。   再次醒来时,窗外还是灰蒙蒙一片,入冬了天也亮的迟,打开手机一看,才六点。   有一个未接来电,昨晚十二点打来的,她设的静音又睡得晕乎乎的,便没有接到。   是个陌生号码,如果有事还会打过来的吧,不过正常人应该不会在半夜打电话给别人吧。   林冉拖着行李到车站是正好九点,车站的人正多起来,她还是有些头重脚轻的,进站、检票、上车,等她终于安稳坐在车上时,骨架都要散了。   林冉望着窗外,忙了一阵子终于要回家了,她这次回的不是B市的“家”,而是她自己的家,琼州的家。   即使那个房子闲置着,可林冉总是会抽空回去一趟,打扫一下,然后住个几天。少有人能理解她的这个做法,可她觉得只有在那个家里她才能感受到家的味道,那是一种归属感,哪儿也找不到。   她高考志愿填的全是琼州附近的大学,只为了离家更近一些。   手机突然响起,又是那个号码,林冉接起:“喂?”   挂了电话后,林冉愣了半天,司机突然在前面喊道:“车马上就开了,大家系好安全带。”   林冉按了几下安全带都按不紧,“啪嗒”一声终于按上去了,就在那一瞬,刚刚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起:“你现在在哪儿?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不信拉倒。”   “我下个星期就要去美国了……想跟你道个别。”   “你在车站,在车站干嘛……”   突然,她好像醒过来似的,赶忙解开安全带,拎起包向车外跑。   “哎,小姑娘你要干嘛?车要走了。”司机在后面喊道:“可不等你了!”   “我有事,你们走吧。”林冉还冲司机师傅挥了挥手。   在候车大厅里,林冉逆着人群往外走,忽一抬头就看到了许轲。   除了头发短了点,他没什么变化,连身上那件黑色棉服都那么眼熟。他伸长着脖子到处望,看到她的那刻,眼睛都带着笑意。   “你不是在我们学校门口么?”怎么这么快就到这儿了。   “载我的司机大哥热心的很,看我要来车站就抄小路来了,再说你们学校离车站又不远。”   林冉“哦”了一声。   “你怎么一头的汗,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她点头,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KFC里的暖气太足,惹得林冉打了几个喷嚏,头更晕了。   “你感冒了?”   “没事,你什么时候走。”   “我刚回来你就盼着我走。”许轲斜了她一眼:“星期五。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你怎么半夜打电话给我?”   “……我在火车上信号不好,打了好久才打通的.....”   “你坐火车来的,昨晚?”   “嗯。飞机订不到票。”   许轲看着她又打了个喷嚏,“我去给你点杯热饮料吧?”不等她拒绝就向前台走去。   林冉抿了一口温热香醇的牛奶,“你就是专门来和我道别的么?”   “可以这么说,怎么样,感动么?”   牛奶的热气熏热了她的眼,许轲问:“真感动了?既然这样是不是该给点好处。”   “好处,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打动了你这颗石头心。”   林冉白了他一眼,手撑着头想了会儿,说:“咱们做个约定好不好?算作你感动我的好处。”   “什么约定这么金贵……”   “嘘——别说话,听我说。”   许轲噤声。   林冉的眼神有些飘忽,定了定神道:“三年之约。”她伸出三根手指。 林冉突然就醒了,一束阳光从未拉好的窗帘缝隙照了进来,今天的天气一定很好,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洗漱完毕,站在镜子前梳头发,梳着梳着就停了手上的动作,她挫败地丢下梳子。从梦醒一直到现在,脑子里始终映着那个人的脸,她摇了摇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想着: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有没有什么变化呢?她将头发扎好,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运动服,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一样的打扮,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再青春了,至于哪里变了也说不出来。那么他呢,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梦里的情景为什么那么真实,那个少年的形象竟然那么鲜活的留在她的记忆中了。   林冉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   “我们来个三年之约吧,三年后你若不改初心,我绝对不会再拒绝你了,怎么样?”   “为什么是三年?”   “……我们认识了五年,加上这三年就是八年,嗯,我喜欢八这个数字……”   “一言为定。”   这就是他们的三年之约,今年是第三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是第四年了。   林冉打开手机,看着夏以芊三天前发来的短信,他带着女友,或者可以说是未婚妻,参加了夏以芊的婚礼。   看到短信的那瞬,她突然想到今年秋天的那通电话。那晚她失眠,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然后就接到许轲的电话,他支吾半天没个正话说,她开口道:“许轲,生日快乐,我本来准备网上给你发邮件的……”   “原来你没忘记。”他的声音里有些落寞。   她不知怎么了,突然想开个玩笑:“许轲,今年就是第三年了,你还记得么?”也许就是希望他能高兴一下。   可他却不知怎么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他突然问道:“所以你还是准守规则的么?”   定约定的时候她说过,这期间如果他改变心意那么约定作废,还有一条,这三年她不会谈恋爱,这才是给许轲真正的“好处”。   “那你呢?”林冉不知自己是无意还是有意的。   许轲好久没说话,直到林冉以为他挂了的时候才开口:“约定作废吧,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说他不需要她的“怜悯”。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是“我没有怜悯你”,还是“许轲,这不是怜悯”。   都不是,她苦笑一声,回答:“好。”   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在思考需不需要礼貌一点说句“再见”时,那头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在意,非要别人求着你,哄着你,才勉为其难地接受,还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我知道我在你面前就是个傻X……我以前想算了,怜悯又怎么样,你可怜我也没事,可是我错了,我根本受不了你不在乎我,根本忍不了!你说,我到底哪儿不好?呵,好像有这么句话,叫什么‘你哪儿都好,可我就是不爱你’。放他妈的屁,既然我他妈什么都好,你他妈为什么不爱我……” “许轲!”她喊停他的胡言乱语,“你别和我说脏话。” “是我违背了约定,我有女朋友了,我爱不起你了。”   “喝醉了就早点休息吧。我挂了,再见。”   …… 林冉回过神来盯着手机,他回国了却没告诉她,还带了一个未婚妻,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朋友”。约定都作废了,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其实从没有开始,又哪来的结束。   那次在车站的KFC里自己昏了头想出个什么“三年之约”,他也就答应了。前两年里,逢年过节他会打来电话同她东拉西扯些什么,可惜在国外课业很紧,他只回来过两次,还都不在寒暑假,她不希望他回个国还专程跑到宁州看她,所以三年他们都没有见过面。林冉记忆里,许轲还是那个开学被她泼了一身果汁的白衣少年,或是穿着黑色球衣意气风发的男孩。   林冉收拾好行李下楼,今早她就要返程了,经过前台时,前台那个男生递给她一张纸条,是何雅清写给她的便条,就是道个别。   竟然有人和她一样旅行个两天就回家的,自己在周边城市也就算了,这个何雅清还是从B市大老远来的,估计有什么急事吧。   坐在车上,林冉无聊地发呆,想到夏以芊在□□上和她发的消息。夏以芊说幸好林冉没去婚宴,不然多少有点尴尬吧,而且她怀疑许轲是故意带着未婚妻来的。   夏以芊说:“他和他那个未婚妻站在一起的气场,怎么看怎么不对。”   “哪里不对。”   “反正凭着我女人的第六感,就是不对。”   “少妇的第六感。”   “滚……”   然后夏以芊又教训她了:“你说说你,备胎都有未婚妻了,你呢,初恋都没有!”   “已婚女士别刺激我了。”   “没事,等我蜜月归来。”   林冉直觉夏以芊又有什么壮举了:“姐姐,你那么忙,别操心贫民的闲事了。”   “NO。”   想到夏以芊,林冉的唇边多了一丝笑意。这份友谊一直持续至今,很不易,她也很珍惜。   所以,当她和教导主任调假参加婚礼未果时,她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办公室和她最好的吴老师都感觉的她的坏心情了:“林老师,到时候给你朋友包个大红包就是了,马上就是期末了,你带的毕业班,调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知道不可能,只是想再争取一下。她也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她带的是毕业班,四十多个学生加上他们的家长,这么多人需要她负责,她不能当甩手掌柜。每个人都为着中考奋斗,她不能在这种时候要休息。   夏以芊知道后,只说:“遗憾肯定的,但是现实生活就是这样的,你认为很重要的事,可对别人总有更重要的事。”   过一会儿,她又说:“不行,我还是好难过.....你安慰安慰我。”   “嗯,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滚.....”   “开玩笑啦,我给你准备个特别礼物。”林冉转了转眼睛说:“我结婚的时候让你做我的伴娘,怎么样?”   “好啊,好啊,顺便让我儿子给你当个花童吧?”   “……”   连着红包寄去B市的是她连夜制作的十字绣挂坠,点点桃花的式样,旁边还有一行摘自《桃夭》的小字。   “哼,看在这个小挂件的份上,饶恕你了。”   然后,三天前消息里,她说:“那个挂坠我挂手机上了,怪好看的。”   “嗯。”   “我助理都说别致,就江某某说现在没人挂手机挂件了,还说我老土……”   “别秀恩爱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   “说。”   “我故意把手机给许轲看到了。”   “他也说你土?”   “……我助理说他看到那个挂坠,像看到情人。”   林冉愣了一下,“有点高深了,他知道那是我做的?”   “应该是。”   “等等,你把手机给他看到就是为了让他看到那个挂坠?”   “对啊。”   “你怎么确定他知道那是我做的?”   “碰碰运气嘛。”   “你的脑回路挺异于常人的。”许轲也是。   “反正我就是当时觉得他带个未婚妻是故意得瑟给你看的,就想反将一军……” 第33章 日常   林冉回到学校,阅卷工作也结束了,各科老师正在登记成绩。   她将阅好的试卷归置好,顺便和邻座的陈老师道了声谢,陈老师客气地说:“谢什么,林老师休假后气色好多了呀。”   “是呀,偶尔还是要放松一下的。”另一位老师说。   陈老师停下手中的笔,说:“看来春节我真得和我老公出去旅行一趟。”   接着两位□□开始讨论夫妻旅行的最佳景点。   一学期的末尾,每个人都像卸下了一个担子,办公室的氛围都散漫不少,想着往常陈老师伏在桌前批改作业、仔细地给学生讲错题和来去匆匆地样子,对比现在这个笑眯眯地畅想着旅行计划的女人,林冉不禁莞尔。   期末考试结束,教导主任突然找到林冉,她以为这位以严厉著称的教导主任会就上次的事给她上政治课,毕竟临近期末还想着调休是有点没分寸,没想到对方却说给她两天的假期。   她吓得直说朋友婚礼已经结束了,不需要假期了。   “哎,你这丫头,给你两天假你就去休呗。”杨主任推推眼镜道:“你这半年也没怎么休息过,小姑娘家家的,该出去玩就出去玩玩。你一直不休假,你妈知道了还以为我虐待她女儿呢。”   林冉看着眼前这个絮絮叨叨的中年男人,哪儿还有点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   她小声说:“杨伯伯,这两天之后不用不回来吧?”   杨主任瞪着她:“想得美,年假扣掉两天。”   当年她报的师范学校的英文系,却从没想过做一位人民教师。   可谁又知道自己未来到底会做些什么呢,就像她现在,也许明天她就辞掉这份工作做别的了,当然这只是个比方,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工作的,虽然辛苦,但好在稳定。      登记好自己班的英文成绩后,林冉伸了个懒腰,径直出了办公室向前面一栋教学楼走去。   林冉晃悠着到了初一那栋教学楼三楼的办公室,探头望进去,正巧吴希薇抬头也看到了她,招呼道:“哎,回来啦!”   吴希薇和林冉是同一届的实习教师,实习期也在一个办公室,关系自然熟络些,原本吴希薇也是要带毕业班的,只是暑假查出怀孕三个月了,便被调到带初一新生。   林冉走到她办公桌前,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几张纸,“成绩单都写好了?”   “问你家林沭成绩?喏,这张。”吴希薇从里面抽出一张,“班级排名。”   林冉拿过细细看起来。   总排名十一名。   期中是十三名,还进步了两名,不错。   然后是学科排名。   “现在的成绩排名怎么越来越凶残了?”林冉笑着说了句。   “嘘——可小声点,这是我们主任规定的,这样就知道自己是否偏科了。”吴希薇拿过那张排名,说:“你看,林沭的物理、化学都是前三,总排名却是十一,三科更低,十五。这孩子偏科挺严重的。”   吴希薇将成绩排名摆好,说:“英语、语文得抓紧了,现在追还来得及,他这成绩上一中可危险。”   看着双语那栏少得可怜的分数,林冉微叹:这小子怎么没遗传点我的语言天赋呢?   林沭是林冉的爸爸与现在的妻子的孩子,算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刚升初中,就在吴希薇的班上。   关于林沭与她的关系,在学校少有人知,吴希薇算一个。第一次月考结束林冉询问吴希薇这孩子的成绩时,就和吴希薇交了底,那时吴希薇还试探道:“你对你这弟弟蛮关心的嘛?”   林冉打马虎眼:“还可以吧。”   她和林沭的关系很好么?上学的时候林冉借着课业重很少与父亲那边来往,只有过年才会去奶奶家玩两天,她与林沭也只有这几天相处的时间,就这一年一次的见面,林冉也是能躲便躲,除了吃饭上厕所,她就把房门一关窝在里面,大人也以为她在认真学习,都不敢打扰,更不可能让熊孩子这类生物接近她的房间。   就算是这样,他俩一点接触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比如吃年夜饭的时候,小林沭端着酒杯,踉踉跄跄敬了一桌酒,经过她跟前时,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大人们便会教他叫人,小林沭便奶声奶气地叫她一声“姐姐”。听着这声“姐姐”,林冉觉得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但她面上只会浅笑,回一句:“新年快乐。”   就这样林沭一天天长大,林冉一年就见这孩子一面,所以看他成长的变化会更大,当林冉上大学时,林沭也开始记事了。   林冉的妈妈总从她高二那年移居B市便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每次林冉回家便是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她倒无所谓,但她奶奶却是惦记着她的,她一回琼州,便找各种理由让她来看看自己,她若推辞,老人家便在电话里说:“既然你不来看奶奶,那奶奶就去看你好了,坐个公交车两站就到了……”   林冉奶奶腿脚不好,她再不情愿也不可能让她跑大老远来看自己。   林沭对她印象不深,但还是记得叫她声“姐姐”。林沭长到了“猫嫌狗憎”的年纪,整天在闯祸与挨打间度过,林冉的偶尔“到访”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而且,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姐姐安静得像个假人,所以他们俩便保持着“我和你不熟”的关系。   直到那一天,林沭在家里客厅玩他的遥控飞机,一个没控制好,飞机直直往下落,他为了保住自己心爱的玩具,失手打碎了奶奶供在案几上的观音像,他低头看着观音大士的残骸,三魂吓去两魂半。前些天和邻居家的小孩打架,那胆小鬼的家长找上门告状,他妈妈已经累计怒气值了,还好奶奶在一旁劝着才免去一顿打,现在他打碎了这个东西,先不管他妈怎么收拾他,就是奶奶应该也是要和他拼命的吧。   林冉在房间看电视,听到外面的声音便走了出来,她先是被一地的瓷片惊了一下,然后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他紧紧抓着遥控飞机,耷拉着脑袋,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林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会安慰人,只好拿来簸箕、扫帚打扫现场,她刚一动手,林沭带着哭腔道:“不能扫。”   “姐姐,这是奶奶的菩萨,不能扫。”   “可是它都摔碎了,放在这里扎到人怎么办?”林冉试图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哎,说不定你被扎到流了血,再装个病危机就解除了。”   “真哒?但是肯定很疼吧。”   林冉失笑:“傻瓜,我开玩笑呢!”   林沭听了,更想哭了。   “好了,你先到一边去,我得把碎片都扫干净。”   林冉仔细地将碎片扫成一堆,又弯着腰四处看着,看有没有碎片蹦到别的地方。   “姐姐,你怎么不骂我呀?”林沭吸着鼻子问道。   林冉站起身来,“我干嘛骂你?”你打碎的也不是我的观音像呀。   忙活完她就看到林沭趴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其实她很想告诉林沭别这么害怕,这几天他妈妈绝对不会揍他的,他妈妈一定会等到林冉走后再揍他的。   林冉看着这小孩这么害怕又难过的表情,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闯了祸等待惩罚的样子了,心一软,便坐到了林沭的旁边,“别害怕了,我帮你解决这件事好不好?”   其实她的解决方案就是扛包,对奶奶、林沭妈妈承认那个观音是她失手打碎的,至于她怎么会没事跑到那里去碰那个东西,她也就支支吾吾地带过了。   其实这也是个好办法呀,首先林沭妈妈是不可能揍她的,其次奶奶就算恼她也不会发作,人与人之间一疏远便会客气,也习惯原谅。   这次事件过后,林沭看林冉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从前这个姐姐就是那个观音像,就是个摆设,现在姐姐就是救世主,是这个家里除了爸爸之外的盟友,再说爸爸这个盟友并不坚定,有时候也会被妈妈招降。   林冉对小林沭突如其来的亲昵一时有些不适应,倒是爸爸和奶奶都夸林沭“长大了、懂事了”,后来也就习惯了,倒觉得多了一个小伙伴。   林沭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鬼灵精,淘气得不行,但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孩子,做错了事也会立即认错,当然不能保证下次不犯。总体来说,他还挺讨人喜欢的,至少林冉这么觉得。   从这个弟弟升入自己任教的学校后,林冉就拿出了做姐姐的样子:时刻关注他的学习状况。这也是林沭妈妈拜托她的。   “姐姐你要是叛变了,我就是‘孤家寡人’啦,很可怜的!”当林沭发现自己老妈居然先于自己得知了期中考试成绩时,痛心疾首地哀求林冉“留在自己的战壕”。   “求你别瞎用成语。”林冉实在不想用“烂透了”这个词来形容林沭的双语成绩。 第34章 再遇(1)    林冉到达奶奶家时,客厅里林沭在打游戏,奶奶在房间睡午觉。   林沭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冉的存在,游戏手柄被他按得飞起。   随着“game over ”的声音响起,林沭仰倒在沙发上,好像刚刚打了一场仗。   “你这游戏的音乐蛮耳熟的嘛。”   “你看过别人玩过?这款游戏很经典的。”   “可能吧。”   林沭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个激灵翻身站起来:“姐,你怎么进门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林冉不理他,准备进房间看电视。   哪知道林沭突然叫道:“姐姐,你一定是来拯救我的,你快和我妈说说,让她别给我报那个英语辅导班!”   “你赶紧学会自救吧。”   她专程来这一趟,又不是来做这小子的上帝的。   林冉只是来和长辈道个别,今年春节她要和妈妈一起过,后天就要动身去B市了。她也有大半年没见妈妈了,还有外婆、表妹……她到达B市后,没几天夏以芊也蜜月归来了,正好两人聚一聚,这么想着心情就变得很好了。   “姐姐,我提前给你透露个事。”林沭扒着房门,讨好道:“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争取一个快乐的寒假。”   林沭看林冉一脸漫不经心,撅着嘴道:“我听到我妈和我爸说,帮你物色了个‘特出色的小伙子’,她同事的什么亲戚的侄子,在银行是个啥经理……”   林冉愣了一下,然后苦笑。   “我妈说过完年就要介绍给你呢!”   “林沭。”   “哎。”   “你要是用这个记忆力记单词、语法,也就不用担心你妈给你报什么辅导班了。”   “……”   ***   B市迎来了一场大雪,整个城市在一片银装素裹下,好似披着白纱的美人,有着别样的魅力。   林冉站在商场门口,手上大包小包地提着,仰头望着漫天雪花,早没了平时雪天的那份愉悦。在这闹市之中,又是临近中午的时间,是不可能拦到出租车的。   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将包包斜跨在身上,又把围巾围好,忙活完后再拎上大包小包,在结上一层薄冰的道路上,稳当地前进。   此时坐在车里的何雅清,一边玩着游戏一边抱怨这坏天气:“人韩剧里下个雪怎么就那么浪漫,搁这儿也忒豪放了点?”   何雅清没有得到驾驶座上那人的回应,接着说:“哎,你们南方下雪是不是诗意一点?”   “我们南方一般不下雪,但凡下点雪街上就会有很多二十几岁的女的。”   “她们呆街上干嘛?”   “都是北方来的,感受南国飘雪的景致,估摸着能吟几首小诗。”   何雅清顾着手上的游戏,随口道:“哈,这不是有病嘛?”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许轲你大爷的!”这家伙刚刚就是在揶揄自己,她还傻了吧唧地自己骂自己。   “我说,你准备呆在B市呆到什么时候?”   “你想我走我就不走。”何雅清手下不停,嘴也不停:“好久没在国内过年了,真怀念呢。”   “你在B市还有亲戚?”   “没有啊。”   “那你除夕准备一个人在酒店看春晚?”   “靠,许轲,你居然没有邀请我一起过年的自觉?”何雅清愤怒了。   看到前方十字路口亮起的红灯,许轲踩下刹车,准备与何雅清讨论一下“自己是否有义务负责她在B市的衣食住行”。   可是他突然在一群过斑马线的行人中,注意到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人,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就像每个寒冷的冬季那样,她总是裹得厚厚的,脸颊也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因为拎着很多东西,她走得不快。这一刻,许轲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她今天有没有记得戴手套。   意识牵引着行动,他熄了火,刚要推开车门,一股力量阻止着他的行动。   他渐渐听见了声音:“你干嘛去呀?不过年就不过年,你别现在把我撂这儿呀!”   许轲茫然地看着冲他嚷嚷的何雅清,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再望去,那个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是她吗?就算只有一眼,许轲也知道他不会认错人的。 他慢慢地启动车子,一踩油门,将后面因为他迟疑错过了绿灯的,车主的咒骂和按响的喇叭声甩在脑后。   许轲将何雅清送到酒店门口,车子都不下就准备走了。   何雅清扒着车门不关:“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妻’。”她加重了后面的三个字。 她看许轲没反应,继续笑说:“你刚才那反应,难道是看到‘她’了?” “lily,你玩也玩够了,该回去了。” “回去,我回哪儿?我就在我伟大的国家的土地上啊,你搞得我像偷渡的似的。再说我没有玩够啊,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只是热身好吗?还有,你这是过河拆桥吧,用完我就急着让我滚蛋啊!” 许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到了,姑奶奶请下车吧。” “哼,姑奶奶今天要吃大餐,你要是再敢借口跑路,我就一直不走缠着你,说不定还能见到那谁谁,嘿嘿。”何雅清笑得不怀好意。 许轲苦笑:“好,上次劳烦到您了,小的做牛做马补偿您。” “这还差不多,酒店前台告诉我b市新开了家度假山庄,可以滑雪、泡温泉,周末陪我去。” 许轲看她一脸威胁,连忙点头,这位大姐是真的可能搞出什么幺蛾子的。 “其实呢,上次陪你去婚礼我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毕竟女主角都不在场,这戏没法演下去啊,怪只能怪你衰了……” “大姐,明明是你要跟去的。” “别这样,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去我能去的了吗?”何雅清嗤笑道:“别把我当傻瓜。” 她继续道:“不过那位如果真是躲着你那还好,说明她还把你当个人。” 许轲觉得她在拐着弯骂人。 “但也可能人家根本记不得你这位路人甲了。” 许轲被她这一句一句搞得心一上一下的,说:“何雅清,你少管我的事。” 都直呼大名了,何雅清识时务地闭了嘴,没忍住又添了一句:“晚上我要吃海鲜。”    林冉拎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赶到地铁口,接到了程衍的电话,说是来接她,还算这家伙讲义气。 程衍今天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林冉见面就打趣道:“你的‘猎豹’呢?”“猎豹”是一辆改装过的摩托车,从外形到配置都风骚至极,开到路上就是焦点,是程衍最爱的一辆车。 程衍没时间和她开玩笑:“冉姐,你给至璇打个电话,咱们顺道去接她回去吧。” 林冉就知道,这家伙每次向她献殷勤的原因都只有这一个——宁芷,她的表妹。 林冉的小姨生了她的亲生表妹,宁橙。小姨在宁橙十四岁时就病故了,然后宁芷就被带进了叶家的大门,而宁芷还比宁橙大半岁。叶家是当地的高门大户,宁橙的祖母是怎么也不允许这个“野种”进门的,但最后也不知怎么就松口了。外人都觉得这个私生女进了家门也不会过得好,毕竟还有一位正牌叶家小姐在,不说这姐妹俩,就是宁橙与她父亲叶镇的关系也存在很大隐患。 林冉高三那年转学到b市寄宿在叶家,在她眼里,叶家两姐妹的关系不算亲密,但也没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姨夫对两个女儿也是一视同仁的态度,一家子过得也挺和睦平顺的。林冉原本对于自己要寄宿在亲戚家还有些担忧,但是住过一段时间,担忧就烟消云散了。 她小时候来b市看望外婆,就和宁橙在一起玩过,宁橙就像从前一样,对她这个表姐表现得十分依赖。宁芷虽然平时寡言少语的,但林冉本身也不是活泼的性子,两人倒比叶家姐妹更像姐妹,不同于宁橙总爱和林冉腻在一块儿,宁芷更把林冉当做姐姐来对待,换句话说,她听得进去这个表姐的话。 程衍就凭着这点,经常讨好林冉,从而讨好宁芷。 一来二去,林冉就成了程衍的“冉姐”,明明两人一个岁数,那家伙还比她大几个月,硬是把她喊老了。 “喂,小橙。嗯,是我。雪下得很大,我们来接你吧。嗯,大约十五分钟吧。好的,拜拜。” 林冉挂了电话,看向程衍。 “冉姐,这几天你随便使唤我吧。”他倒直接。 “算了。” “怎么能算了,我请你去新开的那家度假山庄吧。” “顺便帮你约上宁芷是吧?” “冉姐,我真是真心实意想请你去的,我朋友送了我几张vip卡,当然你要是约上别人更好了。” 林冉特意下车坐到了后边,可宁芷走过来时直接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坐到了林冉的身边。 宁芷拎着一个电脑包和一袋子文件,上车后只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打开一份文件浏览起来。 “宁芷,上了一天班够累的了,休息一下吧,再说在车上工作效率也不高。” 宁芷闻言合上文件夹,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问:“姐,你今天出门做什么了?” “买了一些年货。逛了几个商场,买了一件大衣,还给外婆买了一件羊绒衫,回去给你看看。你很久很逛街了吧?” “年底那么忙,别说逛街了,我好久睡个好觉了,累死人了。”在林冉面前,宁芷难得地抱怨了一句。 程衍咳嗽了一声。 “听说新开了一家度假山庄,放假陪我去吧,顺便放松一下。” “度假山庄,在哪儿啊?” 林冉当然不知道在哪里了。 程衍回道:“玉笔山下,镜湖边上,就何家竞标的那块地。” 宁芷“哦”了一声,“那个项目你有股份?” “啊?”程衍可能没反应过来宁芷会问这么一句,反应了一下,答道:“没,就山庄里有家酒吧,我投了点钱。” “那个山庄是何慕接手何氏的第一个项目吧?” 宁芷和程衍真正做到了只谈公事,无关风月,林冉不禁在心里为程衍小小默哀了下。 他们到了外婆家,饭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今天下大雪,外婆就在疗养院没有回来,林冉妈妈叫他们赶快洗手吃饭。 “程衍也留下来吃饭吧。” “好啊,正好尝尝姨妈的手艺。”程衍对他们家人的称呼完全跟着宁芷来的,有次叶家一个亲戚打趣他,说他叫林冉妈妈姨妈,搞得好像叶家的女婿,程衍回答他和宁橙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哥们儿,当然跟着她喊了。他俩是一起长大的,长辈经常拿他们开玩笑,程衍总是一副任君调戏的模样,久而久之地大家也就感觉他们俩确实是只是“哥们儿”了。程衍之后与叶家走得近也总用宁橙做挡箭牌,大家就不知道这个大尾巴狼的目标是叶家另一个女儿了。当然私下程衍被宁橙扁得很惨。 “哎呀,姨妈你这红烧鱼做得太好吃了,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鱼,真要让我家保姆来和你去取取经。” “妈,小橙今天不来吃饭?” “说是中午聚餐吃多了,回来就跑楼上房间去了。” 程衍“扑哧”一下笑了:“她不会是聚餐给吃撑了吧?” “怎么可能?”林冉反驳,再想想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小表妹,还真有可能。 宁芷的脸上也疑似出现了一丝笑容。 吃完饭宁芷就告辞了,程衍借着这个机会送她回家。 宁芷与宁橙母亲那边的人本不该有关联,甚至她们的相处也该是尴尬的,但不知怎么的,宁橙的外婆就是认宁芷这个外孙女,老人家的态度如此,晚辈当然不敢有异议。宁芷也真正把她们当做亲人,但她最擅长把握分寸,她可以来看望外婆,吃一顿林冉妈妈做的饭,可到这儿也就够了,她不是宁橙,她得回自己的家去。 第35章 再遇(2) 夏以芊的未婚夫将她送到咖啡厅,林冉目送着那位江先生离开。   “怎么样,有老公还是挺不错的吧,免费司机。你也该找个了,别一棵树上吊死。”   林冉瞪眼:“我吊哪棵树上了?我看你气色真不错,被滋润得不错哦。”后面一句话她刻意凑近夏以芊耳边低声说道,笑得像只狐狸。   夏以芊推了她一下:“行啊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纯洁啊?”   “你个美艳少妇和我这个未婚少女谈纯洁?”林冉一脸鄙夷。   两人互相吐槽一番后,夏以芊正色道:“说真的,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咳,我真的这么剩女了,逢人被介绍对象。”   “条件真心不错的。”夏以芊一点不care她一脸的不情愿,继续推销:“我之前那家律师事务所的同事,海归博士,本科和我一个学校,算起来还是我师兄呢,人也一表人才的……”   “条件这么好,上学时候很受欢迎吧。”   “对啊对啊,传奇人物,大我三届我都听过他不少事呢,一群小学妹YY的对象啊!”   林冉看着夏以芊一脸神往,翻了个白眼,问:“那还单着?”   夏以芊一愣,收起花痴的表情,捏着小勺子搅着杯中的咖啡:“他那时候有个很好的女朋友,后来分了,就一直单着了。都说现在社会复杂、人心浮躁,我倒是看到很多的‘情有独钟’啊。”   林冉兀自笑了笑。   夏以芊放下手里的小勺子,想了想说:“我那师兄可能情感上有洁癖,毕竟处女座嘛。见一面你也不会少块肉,说不定看对眼了呢。”   处女座啊。   林冉很认真地说:“可是我是双子哎,和处女座不搭啊。”   “……” “初二有空吗?程衍给我两张度假山庄的vip卡。”林冉从包里拿出两张卡,看了一眼:“明珠山庄。” “不行哎,江祁言他们家规矩多,初二本来应该是回我娘家,可初三又得去他们那些亲戚家,然后就定的先把他们那些亲戚全走到了,然后我再和他会宁州,反正我整个正月都很忙。你知道的,我最烦走亲戚了,可他们江家就是有一大堆亲戚。最可怕的是我从宁州回来还有n多饭局。” 夏以芊一脸“你说我苦逼不苦逼”的表情。 虽然她去不了,但卡还是收下了。 “你如果真的不打算再和许轲有什么牵扯,就赶快找一个吧。”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夏以芊转着手里的卡片,神秘地笑道:“因为千万不要给他一点机会啊,这家伙可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呢。” 林冉不解。 “据说他那个未婚妻跟着他回国后就一直住在酒店,许轲根本没带她见过长辈。” “你怎么知道?” “她住的是‘华盛’的连锁酒店。” “华盛”是江氏的产业,董事长是夏以芊的公公,而她的老公现在是“华盛”子公司的总经理。可是就算是老板娘,也不用对客户这么深入了解吧。 “她见长辈也应该是去宁州见吧?” “你不知道许轲他妈妈的母家在B市?”夏以芊自顾自说道:“那你应该也不知道他舅舅是谁喽?” “咳,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他舅舅,难道他舅舅是二郎神?” 夏以芊一脸嫌弃,表示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夏以芊也不准备再八卦人家舅舅了,下定论道:“许轲肯定是想带个女人到你面前刺激你一下,谁承想你根本就没有出现,但他只要想就肯定能创造机会。不过,真的能刺激到你吗?” 关于林冉对许轲的态度,夏以芊都摸不准,这实在是一门玄学。 林冉看着眼前咖啡杯上的纹路,缓缓说道:“以芊,许轲他确实有个女朋友,大半年前就有了。他自己打电话和我说的。” “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样拖着他。既然他已经那样说了,我想应该就是真的结束了。” 夏以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有时候也觉得这两人藕断丝连的关系不好,但真正从林冉口里说“结束”,她还是有些惋惜的,可能她还指望在这两个人身上看到所谓的“终成眷属”。 大年初二一大早,程衍开车载着宁芷与林冉往山庄去。 可能是周围有山有水的原因吧,林冉一下车就觉得空气很清新,她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就看见程衍把承包了所有的行李,还试图夺走宁芷挎着的照相设备。 出了停车场,程衍熟门熟路地把她们往住的地方领。 明珠山庄除了酒店客房,还设有别墅这类更高档的住所。 程衍定了一个大别墅,去的路上他强调这个时间段订到别墅的难度,可惜听的两人注意全在周围的环境,都没有反应。 *** 程衍带着宁芷去了滑雪场,林冉当然自觉地表示自己对滑雪这项运动并不感兴趣,避免做电灯泡。 现在回房间也挺没意思的,又不能在外面瞎转悠,大冬天的,B市的风吹在脸上跟下刀子似的。林冉翻过山庄宣传的小册子,知道这里还设有娱乐场所,KTV、咖啡厅之类的,决定去咖啡厅喝点东西。 咖啡厅就设在“绛珠轩”的五楼。 林冉坐电梯时忘了按层数,下电梯才发现自己到了六层的KTV,想想只有一层就打算走楼梯下去。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夹在包厢传出的音乐中不算清晰,然后就看到转角处跑过来一个穿着侍应生服装的女孩,紧随着她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那人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粗金链子,形容猥琐,嘴里骂骂咧咧的,一把拉过那个侍应生,宽厚的手掌就要拍上她的脸。 “住手!”林冉一个箭步冲到他们跟前,将那个女孩从男人的手掌下解脱出来。 那男人打量了林冉几眼,看出她是山庄的顾客,于是说:“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个□□拿酒泼老子,老子今天不扒下她一层皮,以后就不在B市混了!” “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的,姐姐,你救救我吧。” 那个侍应生最多只有二十岁,巴掌大的脸上已经有了巴掌印,眼睛里都是惶恐无措。 林冉拽着女孩的一只手要带她走,那男人立即扯着女孩的另一边手臂,还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叫人来。林冉不敢不掰开那男人的手,也应该是掰不开的,她低声问女孩:“保安在哪里,你们这儿没有经理吗?” “不能叫经理,我会被开除的,我不能被开除……”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被人扇巴掌没有哭,看来她真的不能失去这个工作。 可是现在就林冉一个人,瞅瞅对方一脸横肉,而且再过一会儿可能回来更多帮手,现在打电话给程衍也来不及,她握着女孩的手里冒出冷汗来。 “这位小姐,我劝你最好就赶紧走,别惹祸上身。”那男人挂了电话,貌似好意地提醒林冉,可是“小姐”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的很让人恶心。 怎么办,她满脑子浆糊,想不出一点对策来。 许轲借口上厕所跑出包厢,想找个清静地方呆一会儿。何雅清一到山庄,放下行李,拉着他就向KTV冲,鬼哭狼嚎了一个小时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许轲受不了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那个女人打包邮寄回美国。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把她给招回国了呢…… “这位先生,如果你再不松手我可能会报警。” 熟悉的声音,还有在脑子里转过几百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许轲一时以为自己被音乐声搞得耳鸣,出现了幻听。他从转角处走出,吊顶上强烈的灯光打在那个女人的脸上,也好像照进他的心底,白惨惨一片。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许轲愣愣地听着她在说些什么。 “这位先生,除了\'教训\'她有没有其他解决的方法呢?”她决定还是委婉一点。 “你不是要报警么?报啊,看进了警察局触谁的霉头!” “报警当然是下下策,如果可以私了的话……” 那个人突然来了兴趣,“私了,你想怎么个私了法?” “让她给你道个歉,然后你被酒泼脏的衣服,我们给你拿去干洗,再不然你今天在这里消费的费用我们给你承担?” “就这么完了?”那壮汉好似林冉说了多么可笑的事一样,冷笑了几声,复又好奇道:“哎,小姐,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啊?管闲事也不是你这么个管法啊。” “我是她的老师。”林冉转而教育起那个女孩:“陈玉,我是不是在班会强调过不准到这种场合打工?看来我要找你家长谈一谈了。” “你是学生?”壮汉松开女孩的手,一脸半信半疑。 “是的,所以我们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毕竟她也在这儿打了几天工了,现在被辞退肯定拿不到工资了。大哥,还是个孩子,要不就算了?” 林冉看他神情,似乎有几分松动,连忙又说:“陈玉,把你爸爸号码给我,这事看来老师也解决不了了。” 壮汉突然摆手:“算了,算了,算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林冉忙掏出钱包,抽出三百块递给对方。 壮汉收下钱,卷起来塞进衣服口袋,自言自语道:“这老师当的……” 林冉陪着笑脸送走了这位“老爷”。 “谢谢你啊,姐姐,谢谢你。” “哎,那人还没走远呢,你该叫我\'老师\'。” “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呀?” 林冉指了指她别在胸前的员工证。 陈玉擦干脸上的泪,说:“你把电话留个我吧,我拿了工资就把钱还给你。” 林冉点点头,“如果他再找你麻烦就来找我,我在这边会呆几天的。” 许轲听她和那个服务员说自己的名字:“林冉,双木林,\'冉冉升起\'的\'冉\'。”   “好久不见。”   许轲与那服务员错身而过,走到林冉面前,极其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林冉亦点头微笑,但还未等她开口,许轲又说:“你变化不小啊,我记得你最懂得‘独善其身’的呀,现在怎么……”   “是么?”   许轲点头。   “那我做事可能都是随着心情的吧,说不定下次我又变得‘独善其身’了。”   许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是熟悉的味道。   林冉别了下鬓边的碎发,刚要开口告辞,突然跑过来一个身影。   “哎,你跑哪儿去啦,是不是.....”何雅清看到许轲对面站了个人,把“找不着厕所啊”几个字给憋了回去。   何雅清看清林冉后,惊讶地捂着嘴巴,说:“是你啊,好巧!真是缘分啊缘分。”   何雅清挽着许轲的手臂,一脸欣喜地和林冉打招呼,注意到另外两个人都懵懵懂懂的样子,她预备迅速地解释一番,但许轲反应比她快得多,立即拿开自己被她缠着的胳膊,“我陪朋友来玩儿的,你呢,一个人吗,要一起来玩会儿吗?”   林冉闻言,挑了下眉毛。   “你们认识?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我国外认识的朋友,何雅清。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林冉。” “我和林冉算半个驴友吧。”何雅清开始絮叨起她们的认识。   许轲给了她一个闪亮的颜色,后者眼盲般地忽略了:“林冉,许轲刚刚没说清楚,我和他是不同系的校友。这样看,咱们仨都是同学啊。”   何雅清又邀请她一起K歌。   林冉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我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出来晃了好久,有点累了,我先回房间。你们好好玩吧。”   何雅清大呼遗憾。许轲不言不语,负手站在一边。   “别看了,人都走没影了。我可是卖力帮你留她的哦。”   “看你那傻样,我要是还猜不到她是谁我就和你一样傻。还什么高中同学,许轲,你这样一点也不像你,真假。”   装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和她虚以蛇尾,他真的很假。不像他,那他该是怎样的呢?   许轲突然发足向电梯跑去,层数显示在二层,他转身冲向了楼梯。   何雅清无声地抱着手臂看他一系列的动作,看他消失在视线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复又叹了口气。 第36章 再遇(3) 许轲弯下腰,双手按着膝盖,喘了几口气,他不知道林冉在山庄住在哪儿,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手机号,到哪儿去找?可是不应该啊,凭他的速度不可能追不上她,她一向步速如龟爬的。难道连这个也变了?   许轲沮丧地往回走,走进大楼,穿过一楼大堂,准备乘电梯。   大厅设有几套沙发座椅,供游客小坐闲谈,许轲无意瞥了一眼,那个坐在那儿的不就是几分钟前说自己“回房休息”的林冉吗?许轲刚要上前,突然发现她对面那坐着个人,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形象不错、年龄正当的男人。这就是和她一起来度假的“朋友”?许轲突然惶恐地发现,自己带着个“假未婚妻”,她为什么不能有个“真男友”。   他定下心神,自然地躲过林冉的视线,坐到了二人后面的一个座位上。   林冉带着一脑子问号,准备回房间梳理一番,出电梯时与进电梯的秦牧碰了个正着。   她也没想到竟会遇见秦牧,也许出门真该翻翻黄历,这都是些什么缘分呢。   秦牧就是夏以芊要介绍给她的那个“校草师兄”、“业界精英”。   第一次见到秦牧时,林冉再次认识到夏以芊说话有时也是很耿直的,她有些自惭形秽了。   秦牧不像个律师,或者不像林冉印象中的那种思维敏锐、言辞犀利的律师,他更像一个学者,像一方上好的砚台,观之只觉圆润柔和,又像水,给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我长你几岁,就叫你林冉吧,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他轻巧几句话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林冉与他交谈了几句,就只剩下一双星星眼了。   秦牧真的是一个很适合聊天的人,他知识面很广,什么都懂些,又很会带起话题,不怕冷场,同时也能扮演好倾听的角色。   那天秦牧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只好向林冉道歉,并约定下次带她去之前聊到的那家她感兴趣的料理店,以示赔罪。   明珠山庄最大的股东是何氏企业,秦牧与何氏有许多公事往来,山庄落成时自然受到邀请,至于到今天才来也是因为公事繁忙,林冉想到他上次做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打来的电话。   许轲坐那儿听了半天,找回了理智,也理清了逻辑关系。   他站起来直接走到那两人的桌前,并坐在了林冉旁边的座位上,“找你半天,原来在这儿啊。这位是?”   林冉直了直背脊,刚要开口。   “小冉,也不给我们介绍下?”   林冉听到这个称呼,一个激灵,直直看着许轲。   许轲只看向秦牧,客气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许轲。”   “秦牧。”   林冉不知道许轲在发什么疯,然后看到秦牧的眼神有一丝疑惑,她正纠结着该怎么补救时,许轲又说:“刚才忘了,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秦先生,你不介意……”   “当然。那林冉我们下次再见,电话联系。”   林冉开口欲说些什么,最后只憋出一个字:“好。”   她刚要起身,许轲先一步站了起来,伸出手又与秦牧握了握:“再见。”   她不敢去看秦牧的表情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嘛。   许轲坐到了之前秦牧的位置,与林冉面对面。   林冉沉默地审视着他,许轲毫不在意,“滑雪么?”   滑你的大头鬼!   “你到底搞什么鬼,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邀请你去滑雪。很有意思的,比溜旱冰好玩。”   林冉脑门冒火,忍耐道:“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吗?许轲,你再这个样子,我就告辞了。”   “这样就发火了,刚才那个特别符合你的择偶标准吗?被我搞砸了?不好意思啊。”   “我现在要说的‘重要的事’是,就算你要择偶,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什么?   “其实刚刚不该让那位秦先生回避的,省得他还以为还有‘再见’。”   林冉彻底懵了。 她脑子里乱乱的,胸口闷闷的,有个大石头压在那儿似的,有些喘不上气,又好像什么东西要冲出心房。   许轲看她眉头紧蹙,一副专心思考的模样,有心打断她的思绪,万一真给她想清楚,向着他不愿意的方向发展,那就糟糕了。   “嗨,回魂啊,怎么呆了?听不懂我的话么?”许轲举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被林冉一巴掌打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反应就好!   “真的不想去滑雪?那咱们去吃饭吧,四楼有不少餐厅,吃中餐吧,那些什么日本料理、法国大餐哪比得上川菜、粤菜。有时间我带你去一家很棒的川菜馆。”   “你一早就在旁边偷听了是不是?”   连秦牧约她去吃料理都听到了,他该在一边猫了多久了。   “我只是不想打搅你们。”   “滚蛋,刚刚在哪儿唱独角戏,把别人恶心走的是谁?”   是鬼么?!   “谁恶心他了,我统共也没说几句啊,你别瞎冤枉人。”   就是他那样说话意味不明、遮遮掩掩的才惹人猜疑,卑鄙!   许轲微眯双眼,“如果秦什么的真的非你不娶,我再做什么也没用啊。”   林冉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许轲,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们之间的约定早就作废了。你可以有女朋友、未婚妻,我就不能相亲么?你的这种行为真的很没道理。”   她继续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只是曾经的高中同学,见面都可以不用打招呼的那种。”   过去的事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坎,她也期望过他的挽回、解释,最终等来了一个别人口中的“未婚妻”。她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我不怪你,祝你幸福。现在想来当时心里还是怨怼多些。   她也曾为他的执着所困扰,可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没发现原来已经接受他了。她慢慢搞清楚自己心中的感情,就在她思索该怎么将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时,他说:“我有女朋友了。”终于等来了他的放手。   那几天,她很多次拿起手机,去挽留他吧,也许他只是一时赌气呢?什么‘女朋友’都是骗她的。可万一他是真的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女生呢?比她好很多的一个人,她又凭什么去挽回?她只能放下手机,对自己说:算了吧。   林冉收回自己的思绪,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许轲现在也很纠结,怎么解释呢,没有什么女朋友,那不过是一场玩笑,至于未婚妻,更是他玩的把戏,自己都难以启齿。旁人眼里的许轲,怎么可能是个爱玩小把戏的人呢?哎,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当然罪魁祸首都是他自己,不,还有对面这个女人。真是个劫数。 许轲似乎下定决心,准备老实交代,林冉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程衍来电。 林冉接起,说了几句后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 林冉捏紧手机:“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我送你。” 林冉快步向外走,许轲连忙追上:“你先冷静一点,出什么事了?” 一直走到主干道的路边,她才停下,回过头一脸凄惶地看着他:“外婆突然晕倒了。” 许轲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你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要自己吓自己。是去医院么?我送你。” “不用了。” 说话间,程衍的车就停在了他们身边,林冉现在六神无主,一心飞向医院,早就忘了许轲的存在,只顾着往车上钻。倒是驾驶座的程衍在看到许轲时,眼睛一亮,还冲他点了点头。 第37章 相亲(1)   林冉拎着小喷壶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惬意得让她就想在躺椅上睡个午觉,看看屋里给外婆读报纸的宁橙,觉得这真是个很安逸温馨的午后。突然又想起半个月前得知外婆晕倒手足无措地赶到医院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些后怕,还好手术做得及时,医生也说手术很成功,只要术后好好休息恢复得好就没什么问题了。   她惯常喜欢感慨,晒着太阳,浇浇花,身边有家人、朋友,多好的日子啊。   “小林啊,浇花呢?”   “是啊。”   “这花养得真好啊,真是个好姑娘,哪像有些小姑娘,成天对着手机、电脑,一点雅致的兴趣都没有。”   林冉脑门挂上三条黑线,其实今天是她第一次浇这盆花。   和她说话的是隔壁病房的一位老爷爷。病房在二楼,阳台设成开放式的,阳光好的时候林冉会陪外婆在阳台晒太阳,隔壁的老爷爷喜欢在阳台上自己下棋,一开始林冉看那个老人总是一个人在那儿下棋,怪孤单的,泡茶、切水果也会给他一份。老人在某一天下棋的间隙突然问她有没有对象,平时老人只会在接受林冉好意的茶点水果时说声谢谢,突然与她交谈,林冉也是有些受宠若惊,一时大意,回了一句没有。然后这位古板、不苟言笑的老爷爷,会在每一次的聊天中,不遗余力地表示对林冉的喜爱,并不断安利自己的外孙,大有一举将林冉变为自己的孙媳妇的举动。   这件事真的让她相当困扰,对待这么一位长辈她不能直接拒绝,又不可能欣然接受,每次只能含糊其辞,尴尬得不行。社会对大龄女青年真的太残忍了,这种地点场合都能遇到做媒的,也是醉了。   “小林啊,明天还来看你外婆么?”   “嗯,您是有什么事么?”林冉试探道。   “我一直和我家那小子说我们这儿有个顶好的姑娘,这不明天他来看我,要是你在的话,不是正好儿嘛!”   “那个,爷爷,其实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男生,人蛮好的,我这几天想了想,觉得真的和我蛮合适的,所以。。。。。。”   老爷子先是一愣,想明白后叹了口气,又不甘心地说了句:“其实你应该再看看的,说不定我家那小子和你更般配呢?”   “姑娘啊,搞对象这事就像买菜,要货比三家才能买得好!”   林冉内心叹道:这老爷子太有才了,多经典的理论啊。   外婆套了一件羊毛开衫,在躺椅上坐下,闲闲地问道:“老周,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冉找的那个孩子不如你的孙子啊?”   “不是说不如,是说他俩更般配。我那孙子是个狗熊脾气,就该配个温和的姑娘。。。。。。”   “哦,原来是我家小冉脾气好、好欺负,你才看中她的。”   “不是,不是。我孙子他就是倔了点,对人好的话绝对是真心的好,而且啊……”   周爷爷想了想,颇有点不好意思:“那小子皮相好,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好像觉得自己实在没法子,搬出长相出来说是很丢人的行为。   男人嘛,最重要是人品、事业,只有吃软饭的小白脸才拼脸呢。   第二天,周爷爷病房来了一位年岁不小但十分美丽的女人,林冉听外婆说那是他的女儿。   林冉在阳台浇花时,正好和周爷爷的女儿打了个照面。   “你是隔壁陈奶奶的外孙女儿吧?我总听老爷子提起你。”   “哎,我没骗你吧,这小姑娘不错吧,那……”   周爷爷的女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爸爸,女孩子脸皮薄,您别总这么直白。”   “我听老爷子叫你‘小林’,可以问一下,你的全名是……”   “我叫林冉,‘冉冉升起’的‘冉冉’。”   周爷爷的女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真是好听又好记的名字。”   周爷爷在一边着急,这丫头东拉西扯,怎么就是说不到点子上呢,早知道不叫她来了。   周爷爷的女儿切了水果,送到外婆病房,临走时请林冉到走廊聊两句。   “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我今天来就是当老爷子的帮手的,劝你和我那儿子相亲。”   周爷爷的女儿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我知道这样拜托你很不礼貌,但老爷子犟脾气一个,做儿女的还是想尽量满足他的一些愿望,当然这些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所以,我就是个请求,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   林冉想了想,反正相亲嘛,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呢,与人为善嘛。   “我和我家那小子也说好了,大家就走个过场。就是可能得麻烦你单方面拒绝了,特别是和老爷子报告。”周爷爷的女儿貌似神秘地说:“要是那小子去说,那就要翻天了。”   周爷爷的外孙好像和她同龄吧,这么大人了还怕外公啊?   ***   “什么,相亲?”   “哎,不管我的事,你要拒绝去和你外公说,是他揽下来的。”   “你当我傻啊,人家就是隔壁病房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莫名其妙答应什么相亲,肯定是你去当了说客。周女士,我求求你,有时间多谈点生意,这样可以多买几个包包,不要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好么?”   “你外公逼我的。”周女士摊摊手,表示无辜。   “那姑娘挺漂亮的,性格也不错。”   “打住,你不是说走过场么,她是天仙也和我没关系。”   “万一看对眼了呢,这可说不定哦。”   许轲冲他妈翻了个白眼。   “儿子,你真不相信一见钟情啊?”   他信,只是他的一见钟情早就给了人了,钟一次就够劳民伤财了,钟不了第二次了。   周女士鼓着腮帮子,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她很佩服自己的眼力,同时感叹,那孩子这些年还真没什么变化啊。   她就见过林冉一面,在医院,一个安静俊秀的女孩。   还有就是藏在许轲枕头下面的一张照片,舞台上青春靓丽的少女。 第38章 相亲(2)      相亲地点是B市中心一家新开业的咖啡馆,许轲提前一小时就出门了,一是因为好长时间没回来不大认路了,害怕迟到,二是想早点到做好速战速决的准备,据说女方是个老师,那时间观念应该挺强的,不会让他苦等。   到了咖啡馆,他一看时间,提前了十分钟,由服务员领着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他边走边打量这儿的装修和布局,不知为什么觉得某个小资情调的人一定喜欢。   落座后,他给那个号码发了个短信,提醒她自己已经到了。   对于熟人他习惯打电话,对于泛泛之交则跟倾向于发短信,女方也挺随和,就这样和他用短信交流。   其实他拒绝这次相亲还有一个原因,他恰好遇到林冉。   这是什么逻辑呢?   因为处在同一城市,他总觉得两个人就会遇见,只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何雅清那档子事都解释不清楚,再出这事儿,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落地窗外正看着他的不正是林冉,许轲吓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还冲他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   现在跑是来不及了,只盼望那个女的晚点来,他第一次希望林冉不要来和他打招呼。   然而,林冉就那么施施然地向他走来。   咦,眼神中似乎有些无奈。   许轲舔|了舔嘴唇:“哎,好巧啊,你不是不爱喝咖啡么,怎么跑这儿来了?约了人吧,我正好要走,你坐这儿吧,这儿位置不错。”   林冉放好包,坐了下来,闻言抬头看向许轲,一脸古怪。   “不是你约的地方么,你有事要走,刚刚怎么没说?”   什么,什么?   许轲有点听不懂她的话。   看着许轲一脸懵懵的表情,林冉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反射弧也是没救了。   她也有点迟钝,就听那周爷爷说他外孙姓许,没想到许先生就是这位许先生,再转念一想,难怪看着周爷爷的女儿总有几分眼熟,许轲那眉眼间的神采不正是原版拓印的么。   在林冉暗叹二人的迟钝时,许轲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刹那云间刹那又回到大地,等回过神来,就万分复杂了,既想回去给老头子作揖磕头,又想打电话质问老妈为什么不提前通气,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一准猜到了,可恶啊!   真是神对手和猪队友。   这么大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林冉点了杯橙汁,默默地喝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轲搓了搓手,说:“又来相亲啦,和那个秦什么的吹了?”   林冉抬眼看他,没好气道:“那你呢,有未婚妻了还来相亲?”   两人对视片刻,都偏过头去,脸上挂着自觉好笑的表情。   “说真的,其实他条件不错,你怎么……啊?”   他必须问出来,可以按着问题调整自己,毕竟他总是摸不准对面那人的心思。   “他确实很好啊,但是和我不太搭。”   林冉似乎真把他当做一个老朋友了,就这么闲聊起自己的感情来了。   “怎么算搭,你们怎么不搭了?”   “他懂得很多,每次和他说话都觉得受益匪浅,但是,这种相处模式有点像前后辈,处着处着,我就模糊了,总想叫他一声‘秦老师’,挺怪的吧?”   “嗯,是挺奇怪的。”   “那之前有别的么?”   “别的什么?”   “别的对象。”   林冉突然警惕起来,这家伙在调查她的情史么?   “别这么看着我,就是聊聊呗,不想说算了。”   前一次见面两人还是以吵架告终,这一次居然可以坐下来好好聊天,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奇妙。   许轲这一次保持冷静,诱敌深入,以证明自己的成熟。   “对了,你和何雅清怎么认识的?”   “旅游的时候坐的一辆车,住了一家旅馆,然后还一起爬了山,就这么认识的。”   旅游?许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何雅清有没有告诉他去哪儿旅游的,连他有没有问,她有没有说这事儿都记不清了。   说到这儿,林冉有几分紧张了,喝几口橙汁压压惊,她可不希望许轲问她为什么又去了凌山,没法回答。   “我和她吧,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临毕业她说想回国看看,非让我给她当导游,当然后来还是她自己跑出去玩儿的,至于那个……”   他实在没说出来什么“未婚妻”的,现在想想有些荒唐。   所以他们俩搞出这么一出,还真应了夏以芊的猜测喽?   林冉顿觉又好笑又好气,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幼稚,又想起何雅清那天说的话,看向许轲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你这什么眼神,我说的是真的,不信我叫她来证明……”   “不用了。”   许轲,有时候还真的挺迟钝的。   “对了,听说洛心敏生了个男孩,是么?”   “一个大胖小子,那眼睛长得和夏从嘉一模一样,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林冉一听,眼睛都亮了,眼神中带着几分向往。   许轲突然挫败感上升,为什么夏从嘉这么好运,事业、家庭双丰收,现在孩子都抱手上了。   他又瞅瞅林冉,带着委屈地想,比起洛心敏,她也太难搞定了,明明当年那对闹得也很大,怎么夏从嘉随便搞搞就又成了呢?   当然,他忽略了在他与林冉的这段关系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哎,不早了,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许轲非常自然地约了一顿饭,开着车骄傲地仿佛在开飞机。   “这儿变化真大,没有导航我真能迷路。”   二十个分钟后,“哎,我好像真的找不到那家餐厅了。”   “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吃吧。”   “不行,中饭那么重要,怎么能随便找个地方吃呢。”   林冉不想理他,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哎,你怎么跟个老年人一样,坐着车呢就打盹,和你打个商量,总在外面吃嘴里都吃得没味了,那个我好久没吃家常便饭了,能不能……”   许轲默默地就把车开到了超级市场,停下来的时候就会“呵呵”笑。   林冉抚额:“我先声明,我只会煮泡面和炒饭,而且味道不佳。”   “没事儿,没事儿,我不介意的,我什么都吃。”   许轲开开心心地把她拉下车,往超市推,生怕她一会儿反悔。   林冉进了超市,看到琳琅满目的菜品时,确实想反悔。   他们这算什么,怎么就一起买菜,过会儿还要她做饭给他吃呢。   “咱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吃吧,不然你去我家吃饭也行,我妈手艺还可以。”   许轲正在挑西红柿,闻言道:“我就想和你两个人吃顿饭,行么?”   如果是从前的林冉,一定会说:“不好意思。”潜台词就是不行。   这么多年后,她似乎学会了妥协,学会不那么较真儿。   看着许轲颇为恳切的表情,她只好点头。   “一个西红柿,你要挑多久啊?”   刚刚他貌似说自己不挑,可从他买菜的磨叽样,一些尘封的记忆似乎回到了林冉的脑海。   那个在学校食堂对着一道菜挑挑拣拣最后浪费粮食的不就是他许轲么,晚自习前最爱往校门口跑拎着快餐店袋子的不也是他么?   林冉发现他又拿着两盒鸡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突然想逃跑了。   菜是买好了,到哪儿做呢?   许轲将车开进一个高档住宅区,“这是我妈以前买的一套房子,原本说是给我外公住的,可老爷子嫌这儿没人气儿不肯来,就空下来了。里面都装修好了,该有的都有,每个月都有钟点工来打扫,厨房应该可以用一下。”   那厨房装得非常奢华,可惜从没开过灶,更可惜的是第一次开灶是用来做蛋炒饭。   林冉也没指望许轲会来帮忙,洗了锅、盘子、菜,又掏了米,煮上饭,坐在小板凳上等饭熟。   “哟,还是挺麻利的。”   厨房虽不小,但两个人呆里面还是有些怪怪的。   “饭好了叫我。”   林冉打开客厅的电视,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哎,你别看电视啊,咱们聊聊呗。”   “不是让你看着饭么?”   “那电饭煲是定时的,好了自己就会跳掉,三十分钟去盛出来就好了。”   许轲一脸“有没有常识啊”的表情。   “看来你平时还真不大做饭啊。”   “哎,这电视去年不就播过么,你没看过?”   “哎,这个我知道,后来她就被她陷害了,然后她其实才是大|BOSS……”   “行了,行了,我看过,都知道,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地看会儿电视?”   许轲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缩在一边安静地看电视,顺便看林冉。   林冉问:“怎么这种剧你也爱看?”   “啊?就是,其实我刚刚瞎猜的。怎么,还真是这样啊?”   林冉顶着一脑门子黑线,觉得还是不要理他比较好。   饭好了,林冉盛在一个大碗里等它放凉,开始洗西红柿,切好了放在另一个碗里。   起锅,放油的时候,许轲又溜进了厨房,这次倒是安静了,还帮忙把蛋打在碗里搅匀。   油烧熟了,林冉端起打匀的蛋糊,刚准备倒进锅里的时候,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她微微一颤,肩膀上也搁上了一个脑袋,又短又硬的头发戳到脖颈,她不舒服地动了动。   “这油烧熟了温度多少你知道的,我这碗东西倒下去,滚烫的油溅你一脸我可不管。”   说着她扭了几下,想挣开他。   没想到许轲松开一只手臂,用那只手抓|住她端着碗的手就往锅边送,没等她反应过来,那碗蛋糊就倒进了油锅。她正要缩头免得被油溅到,整个人就被箍着她腰的手臂迅速地带着转了半圈,完全躲开了。   许轲顺势接过她手上的锅铲,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开始炒蛋。   “西红柿是要做汤么?”   “嗯。” 第39章 一追   第二天,林冉去看望外婆时,不出意外地遇见了许轲,还是在外婆的病房。   阳台上,许轲陪着外婆唠嗑,见到她来了,立刻站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林冉没搭理他,注意到角落里多出来的一盆富贵竹,问:“你买的?”   “嗯,怎么样,不错吧。外婆可喜欢了,说是比鲜花实用,摆着还能净化空气呢。”   “哎,阿轲啊,你刚刚讲到被那洋鬼子抢了钱包,然后呢,你追上没?”   外婆够着头问他,许轲连忙坐回去,继续讲他的故事。   林冉眼中带笑,收拾了洗手间和chuang头的垃圾袋,准备拿出去倒了,到门口时问了句:“我去食堂买饭,阿轲,需要我给你带饭么?”   许轲一听,浑身打了个激灵,搓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迅速地把自己的奇遇记结了个尾,小跑出病房,“等等,我陪你去。”   许轲顺势接过林冉手中的垃圾袋,走在她身边。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么?”   “你爱的家常便饭啊。”   “我觉得昨天的炒饭有点咸。”   “那不是你炒的么?”   “盐啊,味精啊,是你加的吧。”   林冉懒得理他,“那你还是出去吃吧,食堂的菜一向很咸。”   “那就对了,老爷子总和我妈说不用从家里做饭带来,说食堂饭菜好吃,他就是口味重……”   说曹操,曹操到。   电梯“叮”地打开,老爷子和许轲妈妈走了出来。   四人大眼瞪小眼地愣了会儿,还是许轲妈妈反应快,问:“哎,你怎么跑来了?”   堵在电梯门口既不方便也说不清楚,许轲说:“我们去食堂买饭,回来再说。”   说着拉着林冉进了电梯,害得她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   “你急什么?”   “我饿了。”   “……”   许妈妈捕捉到了许轲话语中的关键词——“我们”,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哎,丫头,他们俩……”   许妈妈扶着老爷子,边走边说:“他们俩去买饭,咱们就回去等着吧。”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   不过他有判断力,就瞅着许轲拉着林冉那样,看来有戏,他没看错,小许子有几分他当年的气魄。   老爷子想着想着,高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林冉将买来的饭先拿一份给外婆,外婆问:“阿轲呢?”   “来了个电话就走了,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儿吧。”   再拿两份到隔壁,周爷爷说:“那么多东西都你一个人拿上来的?”   不靠谱,再忙好歹送人家上来啊,这要扣表现分。   其实是林冉催着让他走的,都到了楼下了,又有电梯,没必要让他耽误了正事儿。   许轲哪知道,他这一忙,再回头时,林冉早在千里之外了。   不过看着林冉发给他的那条短信,“我假期结束,要回去上班了,回见。”,心里蛮美的。   按照她平时的作风与对他的态度,完全能一句话不说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个好现象,他必须乘胜追击。   “这三栋教学楼,一个年级一栋,你要找的老师是哪个年级的就去哪栋找,教师办公室在每层最东边。”   “不知道她教哪个年级,不知道就打电话问啊,不行就让人下来接一下啊。”   传达室的大|爷觉得这人有点棒槌,摊开报纸又看了起来。   许轲不打,打了就不算惊喜了,他看到迎面跑过的一个男生,连忙叫住他:“哎,同学!”   林沭指了指自己,是在叫他?   “麻烦问一下,你初几啊,认识一位叫林冉的老师么?”   他就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问,反正就三个年级,总能问到。   林沭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找林冉老师?”   “对啊,你知道林冉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儿么?”   “你是她男朋友?”   许轲搓了搓脸,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大好应付啊。   “是啊。”   林沭恍然大悟,“你等着,我叫她来。”   许轲刚想拦着他,说不用了,自己去就可以,哪知道他一溜烟跑得老远。   糟糕,这孩子不会跑去和林冉说他男朋友来找吧,自己这么单方面宣布会不会又让她不高兴,许轲开始后悔那么冲动了。   这孩子也是,怎么这么热心。   林冉被林沭拉着往校门口走,心下纳闷:这小子平时在学校最怕人家知道他俩的关系,现在怎么……   “姐,我没想到原来你中意的是姐弟恋啊,怪不得我妈介绍的你都看不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到底要干嘛呀?”   “刚那儿人多我就没说,嘻嘻,你的小男朋友来找你了,就在门口!”   到了初一教学楼前,林沭说:“你自己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笑嘻嘻地就跑回了教室。   林冉看他一脸欣喜,又好笑又好气。   什么姐弟恋,小男朋友,朝校门口那儿一望,站那儿晃来晃去的,是许轲吧?   她不能确定的原因是,前几次见面时,那家伙要么西装革履扮稳重,要么衬衫仔裤扮精英,再简单都很讲究。   现在这一身,白T,仔裤,斜跨着一个大包,头发剪短了,更令人发指的是还带了副眼镜,嫩得像个大学生。   林冉沮丧地想:难道女人真的老得快一点嘛?   许轲看到她了,忙挥手示意,咦,见她脸色发愁,有点担忧。   到了跟前,林冉说:“你怎么来了?”   “给你个惊喜,我时间掐的不错吧,等会儿该放学了吧?”   “还有一节课呢!”   “啊?不会吧。”许轲看手表,“这手表有毒啊,现在几点啊?”   “行了,等会儿没我的课,待会儿去请个假,中饭吃了么?”   “吃了,吃了,但是现在饿了。刚刚那个男生没和你说什么吧?”   他弱弱地问。   “他就说我小男……”林冉停住,没好意思往下说,这个小子整天瞎掰。   “你说找我,那小子怎么说的?”还真是巧,就正好让他们俩碰上了。   许轲捕捉到她对那男生的称呼,说:“那个男生是?”   “——我弟弟。”   什么?   嗨呀,居然错过了和小舅子建立感情的机会。 第40章 二赖   从学校没走多远就到了教师家属楼,许轲打量着四周,发现这里真的一点变化也没有,同时又佩服起林冉,怎么能一个人在这儿呆这么久。说到一个人,他又动起来心思,很想打听一下林冉这些年的感情情况,可又怕被察觉,有些怕怕的,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现在这个气氛状态都不错,他可不想又让林冉不高兴。   他太了解她了,看着温温柔柔,说变脸就变脸,骨子里其实特别喜怒无常,关键是她不高兴了还不说,还得你去猜,顺毛都不知道该怎么个顺法,许轲可是吃了太多次亏累计出经验来了。   “进去吧,不用换鞋。”   许轲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坐在沙发里打量四周。   不得不说,这间屋子挺老旧的,收拾得倒是干净,就是没什么生活气息。   他看林冉在鞋柜上的一个小盒子里翻着什么,不烧饭在那儿翻什么呢?   “盖浇饭,炒面,还有盒饭,你吃哪个?”   “……你要订外卖啊?”   原来她实在翻外卖单啊。   “嗯,你想吃哪个?周围没什么吃饭的地方,等会儿我还要去上课,只能订外卖了,你不介意吧?”   他当然不介意,只是……   “你中午也吃的外卖?”   “中午在食堂吃的。”   “那周末呢?”   “周末有时候去我爸爸那边吃饭,有时候就自己烧呗。你到底吃什么啊?”   “和你一样。”   林冉点点头,拨电话订外卖。   自己烧?许轲用膝盖也能想到,不去食堂不去她爸家蹭饭,大多数时候她也只能在家泡个面、炒个饭了,那小盒子里的外卖单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她怎么能活得这么随意啊?   许轲拧着眉毛看她,林冉问:“怎么了,肚子疼?”   “没事,没事。”他是头疼。   饱餐一顿,许轲抱着肚子倒在沙发上,他是真的饿了,否则这么油腻又咸的饭菜是决计吃不下的。   好舒服啊,他抱着抱枕,躺倒在沙发上,打起了小算盘。   收拾好桌子的林冉过来推了推他,“走了,我要去上班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回家?   “我家没人。真的,我妈还没回来,我爸出差去了,家里好久没住人了。”   “那你赶紧去找个旅馆吧。”   “……我能不能借宿啊?”他越说声音越小。   林冉先是皱了眉头,然后拎起他放在椅子上的那个包,“别开玩笑了,完了旅馆没房间你就露宿街头吧。”   许轲乖乖站起来,他知道这个狠心的女人就算看着他露宿街头,也绝对不会为他打开一扇门的。   林冉带晚自习的时候,许轲找了个旅馆把行李一放,就跑到学校操场瞎晃悠,顺便等林冉下班。   晚自习下,许轲又出现时,林冉超级无奈,“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等你下班,送你回家嘛。”   几个同行的老师们都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许轲,带着一脸八卦的笑容,本着不做电灯泡的宗旨,纷纷先走一步了,只是明天的一番询问总是少不了的。   许轲知道她是一向低调到尘埃里的人,但看她现在的脸色倒是挺轻松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她并不介意被同事议论,间接也算是接受他了吧,他心里乐呵呵地想。   也是,他可是连小舅子都见过的人呢。   对了,不知道小舅子是不是也下课了。   “他上初一,不上晚自习的,你找他干嘛?”   “没,这不是晚了么,咱们可以送他回家啊。”   “他一大小伙子还不能一个人回家了?”   林冉无奈地摇摇头。   “你刚刚干嘛了,就在那儿干等?”   “我就是在操场转了转,这儿还真是一点没变。”   “你来过这所初中?”   许轲眉毛一挑,“那个时候我基本每个周末都来找夏从嘉打球呢。操场后面还有个长满植物的小院子对不对?”   这他都知道?   林冉有些意外,又颇感兴趣地看向他。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找不着路,就绕进去了,多亏一个人指路呢。”   “是么?”   “对啊。可漂亮一女孩了,在那儿画画呢,我就问她‘请问,操场怎么走啊?”她就告诉我了。”   林冉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问:“你说她在画画?”   “对啊,竖着个板子,托着个颜料盘,可专业了。”   “那你后来见过她么?”   林冉追问道。   她那时候经常去植物园写生,没有碰见过其他人啊。   “见过啊。”   “哦——”   “不就在我跟前呢嘛。”   “嗯?”   许轲噙着笑看着她。   林冉懵了,所以是许轲遇到指路的人是自己?   不会吧,那他以前怎么不说。   “我当时总以为你会记得我呢,谁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他有些委屈地说。   当年他一厢情愿的次数可真是太多了,悲惨得不想回忆。   林冉看不来他这幅表情,遂不说话了,只安静地走着,心里却在想着刚刚的事儿。   “你当时经常来打球么?”   “差不多每个星期都来吧。”   她那时候周末确实看到过夏从嘉在操场和一群男生打球,但对许轲真是一点影响都没有,难道自己当时真的花痴到这种程度,眼里只有夏从嘉一个人了,其实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对夏从嘉的那种感觉,真算不上喜欢,只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哎,那个贫瘠又乏味的初中时光。   “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轲觉得这真像以前他送林冉回家的场景,不一样的是他们都长大了。   还有不一样的是,许轲敢在分开前来个深情相拥了。   林冉上了楼,进门,开灯,走到房间的窗户边,探头看去,许轲果然还在哪儿,她冲他挥挥手,许轲用嘴型告诉她“明天见”,她笑着点了点头。   天上一轮明月恰好被云彩遮住,月色微露间情意缠|绵。 第41章 三HE 明天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吧,许轲很兴奋,在chuang上翻来覆去地烙煎饼,他仔细地计划着明天的行程,不断设想可能发生的任何突发状况,再思考着解决方案,脑中仿佛上演着一幕大戏,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七点半闹铃响起时,他缓了一下就翻身坐了起来,查看了下天气,然后冲进浴室洗了个战斗澡,换上干净的衬衣、仔裤,昨天林冉盯着他看了一阵,一定是满意自己这个风格,他心里乐呵呵地想。   他臭美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左看右看,觉得实在是帅的逼人,不使用点美男计实在暴殄天物,当然还得人格魅力加成,要不然怎么从前那个又帅又嫩的自己被林冉完全无视了呢。   他早饭也没吃,直接去了昨天在路边看到的那家花店。   他不懂花,不知道林冉喜不喜欢花,喜欢哪种花,毕竟她实在是个没有什么生活品质的人,每天循规蹈矩地活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于是他买了不大会出错的玫瑰,花店老板给包装了一下之后还是ting好看的,鲜花配美男,还是很养眼的。   他捧着花来到了林冉家的楼下。   “喂,我在你家楼下了。”   他期望林冉从窗户那儿往下看时就看到手捧鲜花的自己,大早上就让她感动一把,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你上来吧,那个,我爸来了。”   什么?   许轲有点懵,他懊恼与事态发展偏离了自己完美的计划,但拜见岳父大人这件事完全压过了其他所有情绪,他战战兢兢,又尽力保持平静地上了楼。到门口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岳父是捧着花,顿时哭笑不得。   林冉的爸爸似乎很喜欢许轲,热情得不行,但能看出他本身是个内敛的人,可能只是因为许轲是自己女儿的对象,他才会表现得那样,许轲感到安心了不少,这岳父很好相处啊。   倒是林冉,看到一向温文尔雅、沉默寡言的父亲,对着许轲侃侃而谈,越看越喜欢的样子,有些汗颜。后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说不出的黯然。爸爸总是觉得亏欠了自己,总想做出些弥补,可关爱不能用任何东西来代替,如今他看到许轲,一定觉得终于有一个男人可以代替他去照顾自己,心里终于轻松了不少吧。   许轲正和林父聊得愉快,看到林冉略显落寞的表情,丈二和尚mo不着头脑,询问地看了他一眼,林冉立即对他笑笑,摇摇头表示没事。   一聊就聊到了午饭时间,林父一定要请许轲出去吃,两个小辈也不好拒绝,三个人便去了一家颇为高档的饭馆。   吃得好好的,林父便与许轲喝起了酒,林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她印象中林父极少喝酒。   眼看着两人喝得都快“哥俩好”了,林冉有些着急,她又不会说什么劝酒的话,只好尽力去拦着许轲,许轲看到她制止的样子,手中的酒杯倒是停了下来,但对面林父邀酒的声音传来,他就又拿起来酒杯。   林冉气得不想管他了,索性去了个洗手间,顺便透透气。   回来时,许轲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倒是林父眼神中还有几分清明,他盯着许轲看了会儿,抬头对林冉说:“这个小伙子不错,小冉,你和他在一块儿爸爸很放心。”   他的表情很认真,林冉听着有些难受:“我一直很好,爸爸你什么时候都应该很放心。”   林父笑了笑,眼神中多了几分伤感与怜惜,说:“爸爸先走了。对了,你妈妈见过许轲么?”   林冉摇头。   “带他去见见你妈妈吧,她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林冉坐在许轲身边,半晌,一直在想着林父的这句话,直到听到许轲“哼哼”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回家了,再不动我可走了。”   “回……我回,咱们一起回家,好吧?”   回了家,林冉把许轲安顿在沙发上,那家伙往上一躺,又睡了过去。   林冉坐在旁边的地板上,手拄着下巴看着他的脸,心里也没想什么,就这么看着。   突然就小声地说起话来:“哎,你以前是不是特别气我不搭理你啊?”   “我不是不想搭理你,我就是……就是怕我搭理你之后,有一天你不愿意搭理我了。你懂么?”   她也不需要回应,就自己在那儿叨叨:“你估计不懂。算了,反正都过去了。以前是我不好,以后……以后补偿你好了。”   “怎么补偿啊?”   许轲突然睁开眼,很认真地问她。   林冉被吓得差点仰面撞到后面的茶几:“你吓死我了!你在装睡啊?”   她咬牙切齿地瞪他。   “我又没说我睡了,是你自己这么以为的。哎,你刚刚说的还算数么?”   “不算数,你听错了。”   林冉要站起来,许轲硬是拉着她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她一记“如来神掌”把他拍回到原来躺着的姿势,整了下衣角。   许轲笑了:“我知道,你一定又不好意思了,对么?”   “放心吧,等你老了,搭理不动我的时候,我就搬个小板凳在你旁边讲相声,绝对不会撂下你。”   许轲这不伦不类的告白,听得她想笑又有些感动。   “对了,何雅清回美国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嗯,奇奇怪怪的,什么‘即使望不到河的那一岸,也不要回头’,还有什么‘你缺少的是勇气,她要学会的是放弃’,记不清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说的什么。”   她缺少的是勇气么?   林冉陷入了沉思,又回忆起与何雅清的那场对话,她似乎明白了何雅清的意思,垂下眼眸,了然地笑了笑。希望她们两个都能找到河对岸的宝藏。 第42章 番外   秦子子在高一入学的第一天,遇见了她这不长的一生中见过的最漂亮的少年,如此,她生命终结那一刻的遗憾便是没能见到这个少年成为一位青年的样子。   那个漂亮的少年骑着单车穿行在街道上,就那么好巧不巧地,单车勾到了秦子子书包背带,两人的初遇从相撞开始,秦子子用真实的经历见证了这种相遇还是很偶像剧很梦幻的,但被撞倒在地也确实很疼。   秦子子在面对着那张得天独厚的面孔时,心里的脏话都变成了粉红色的小心心,砰砰砰地从头顶冒出来。   楚宁,一年八班。   她天生有很好的交际能力,那个男生的班级、姓名,就这么手到擒来了。   他们摔倒的地方离学校实在不算远,那个男生陪着她走到校门口的这段路真的太短了,也真的太好了。   很久很久之后,她都没有忘记那一天。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同时遮蔽了艳阳,阳光就从树叶的缝隙中露出,斑驳的树影勾勒出楚宁精致的五官,走到没有树荫遮蔽的地方,阳光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边,他看上去熠熠生辉,很像童话书里的王子。   周围是或骑单车或步行的学生,可对于秦子子来说,谁的存在感都没有他强烈。   楚宁是天生的发光体,秦子子也能感受到周围的一些目光,那一瞬她想,如果这个人能永远走在自己的左手边,那该有多好。   还没等秦子子从楚宁出色的外貌中缓过神来,新班级分好座位后,她又被自己的同桌差点闪瞎了眼,刺伤了心。   那是一张会让人惊叹“不如不遇倾城色”的面孔。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女生,可那些女生也就是好看而已,皮肤白一些,眼睛大一些,鼻梁高挺秀气些,比常人好看一些,如此而已。   而这个叫冯意的女孩,却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丽,脱俗于一般高中女生,仿佛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俯视着其他的毛毛虫们。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冯意绝不是这样一个高傲的女生,她有些美而不自知,或者是知道,但并未恃美生娇,这其实是很令人费解的。   后来秦子子才知道,生活早将冯意消磨掉了棱角,并且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美丽可能不是恩赐,而是灾难。   不过,秦子子很开心自己有这样一位大美女做同桌,她是真实的身心愉悦。   没错,秦子子是个资深的颜控,她也从始而终地做了一辈子的颜控。   开学没多久,女生凑在一块儿的话题就有了“楚宁”这个名字。   作为一个男生,叫这样一个名字其实显得有些女气,然而当你通过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脸时,基本不会有人在意那些细节了,甚至会带有几分绮丽。   所以美人连名字都比别人多了几分意味。   当然如果他叫“铁蛋”,这份绮丽能不能保持就有待商榷了。   高中的女生还是有几分矜持的,她们讨论男生时往往不会简单粗暴地表达,往往会用一种欣赏的口吻去品评,像是评价一幅画,反正不能带有过多的感情色彩,这样不会暴露过多的小女生情意。   如果再过些年,等她们成长为彪悍的成年女性,她们可能会豪气干云地说:“楚宁那张小脸,真是让人分分钟想要扑倒!”   而现在她们只会这样说:“他那一型的,明星里xxx的五官都不如他精致呢。”   或者这样,“咱们学校也就冯意和他配一点了吧。”   秦子子听了这话有些急,她见其他人依旧嘻嘻哈哈的,也不敢暴露情绪,只能憋闷着去问自己的同桌:“你觉得楚宁怎么样?”   她那整日里抱着书本的同桌,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回忆着她刚刚的话,懵懵地问了句:“楚宁是谁?”   秦子子趴倒在课桌上,摆手:“没谁,你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   冯意真的是一枚认真把学校当学校的好孩子,她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典范。   想象一下,那样美的女孩子,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绑着头发,整天埋在书本里,这画面很励志很美好吧,但秦子子总觉得冯意身上缺少一种少年气,她没有花季雨季各种季,早早甩下众人,成为一个耐得住寂寞又隐忍规矩的成年人。   所以,即使她有那样出众的外貌,却并没有什么追求者,另一方面说明他们学校的男生也不算是完全的颜控,这样一个披着西施外皮的九难师太,大家灵敏地纷纷退避三舍了。   由于地理位置的优越,秦子子则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冯意一些,她觉得这个女生身上有一种孤独的味道,他们那样的年纪,也有很爱装很爱作的人嚷嚷着这样的字眼,但却是冯意让秦子子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孤寂感。   冯意埋在书里的时候反而给人一种安然的感觉,而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或是其他什么课外活动,离开了书本,不得不进入集体时,冯意身上的孤寂感显得格外突出。   其他人会认为她天性如此,甚至有人会觉得这是傲气——漂亮女生的特权。   其实不是这样的,冯意站在那里,不说话,注意力也不知集中在那里,她似乎在想什么又像是在发呆,就总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在秦子子后来转学到另一个高中后,她认识了另外一个寡言沉静的女生,但在见过冯意之后,她觉得那个女生真的只是寡言沉静而已,至少也有些少女的气息。   冯意并不在意其他人,秦子子也放心了,那楚宁也是其他人了。   可她错了,造物主费心打造的完美皮囊,就这么随随便便将他们放在一个时间、空间内么?他们必然得发生点什么,因为生活永远比戏剧更加精彩。   十七年来从未因这张面孔得到什么益处的冯意,又将因为这张面孔迎接更大的风暴,即使有人告诉她,“我喜欢你,不因为你的外貌,只因为你这个人。”   有什么不同呢,在她看来,他们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第43章 番外2   秦子子暗暗喜欢着楚宁,默默关注着他,她也不瞒着冯意,实际上若不是她非要拉着冯意倾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冯意大抵也是不会知道的。   可她忍不住啊,暗恋多辛苦啊,她那样的性子可坚持不来这样一项耗神伤神又不为人知的事业,她必须找个见证人,让这份小小的情意有个存在的痕迹。   冯意对秦子子总是宽容的,可能是因为对方真心将她当做朋友来对待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十班那个漂亮得更画上走下来似的叫冯意的女生,其实有个特别难堪的身世,这件事很快就在学生之间传开了。   这件事有很多个版本,其中讲得最有鼻子有眼的一版是这样的。冯意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人跑了,她爸爸没有固定工作,还因盗窃蹲过监狱,而且是个赌棍加酒鬼。一个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妈,加上个社会渣滓的爸,冯意那张似天仙的脸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谁知道那层皮底下是个什么牛鬼蛇神。同学们渐渐地不再愿意和她说话,她那沉默孤僻的个性也被人说成是假清高,一些对她有好感的男生也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下不敢接近她,被孤立也就是早早晚晚的事。   只有一个人不这样,是秦子子。   或许在这所高中,秦子子才是第一个窥探到冯意难以启齿的家境的人。   就在一次她发现了冯意纤细白皙的胳膊上青紫交加的类似于棍棒打伤的痕迹时,她讶然追问,冯意当然不会回答。她开始以为是校外的不良学生打劫不成就出手打人,于是提出送冯意回家,冯意自然也是不肯。   其实秦子子的性格虽然有些大大咧咧,心却不粗,她慢慢琢磨过来冯意那伤的来源。   一旦在意就会发现处处是线索,秦子子不受控制地观察着冯意,也从中发现许多从前没注意的细节,其实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并不好,但她是真心把冯意当做同学、朋友的,她完全是出于关心的。   只是当她意识到冯意可能受到的是家暴时,她又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多给冯意一些帮助,例如买一些参考书借给她看,各个节日送她一些不贵的但实用的小礼物,并要求冯意把作业借给她抄作为回礼。   冯意被人孤立时,她更是挺胸而出,毅然与众人为敌,作为冯意唯一的支柱。   秦子子的付出不是白费的。   冯意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生平第一次将一个人当做自己人,敞开自己的心门,容纳进这唯一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亲人。   所以当她在一次很偶然又很狼狈的状况下接触到那个秦子子总是挂在嘴边的人时,她第一个反应不是躲避,藏起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竟然接受了那个人的帮助。   她想得很简单,接触那个人就能为自己的好朋友争取一点机会。秦子子总是暗暗关注那个人,不是她不想上前,只是没有那个契机,冯意想为她提供这个契机。   于是,她这样一个社交障碍患者,磕磕巴巴地和那个男生搭话。   不知是她不常与人接触还是她确实对人的外貌差异没什么感觉,抑或是她看自己那张脸已经习惯了,总之她对着楚宁那张脸,内心半点起伏也没有。   冯意不是外貌协会的,可世上大多数人是的,例如秦子子,例如楚宁。   楚宁第一次注意到她,如果说不是因为那张脸,那八成是骗人的。   后来有句很火的话,“始于颜值,终于人品”。   楚宁对冯意也是“始于颜值”,当然没有“终于人品”。   不知怎么的,他对这个很少笑、低着头的女生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他想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周全,想看到她的笑脸。   一个女人若是激发起一个男人的保护欲,那么他们离爱情也就不远了。   当时这两人还未成年,但后来的事证明,这说法依然适用。   冯意还没有成功帮秦子子牵线搭桥,就被好事者发现她和楚宁的接触,这犹如掉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炸翻了整个校园。   她这样一个泥泞里出来的妖魔鬼怪,怎么可以靠近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那个人呢?   一些半大的孩子,还未走出校园,却已学会了如何去羞辱一个无辜的作为他们同窗的女生。   这样的讥讽、嘲笑,她很习惯了,但一个人如天神下凡一般拯救她,护她在身后,为她辩解,为她与坏人对抗的情景,却第一次出现。   楚宁用最冷酷的声音去斥责那些人,又用最温柔的声线来安慰她。很少有人安慰她,那种妥帖的、柔软的话语,仿佛羽毛扇轻轻抚着她溃烂不堪的伤口,她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冯意有着最坚强灵敏的一颗心,她立即反应过来,再看向楚宁的眼神一片清明。   她挑了个自认为不错的时机告诉楚宁,“我有个好朋友暗恋你一年了。”   楚宁手握拳抵着唇笑:“是么?”   冯意坚定地点头。   “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冯意吞下卡在嗓子里的唾沫,一时有些恍惚。   楚宁不失时机地握住她垂着的手,用一种很真挚有带点羞涩的表情对她说:“我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这句话实在是告白里最烂俗的一句话。   然而那副面孔带着那样的表情说出来,杀伤力是极大的。   那时,楚宁也不过皱着眉头,说了句:“对不起。”便俘获了秦子子整个少女心。   冯意的心被狠狠震了一下,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来意,她只知道秦子子喜欢楚宁。   楚宁那样的话说出口,她不能再在两人之间牵线搭桥了,便开始躲着他。楚宁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他知道冯意最开始愿意搭理他,也只是因为“我的好朋友暗恋你一年了”,不知作何感想。   两人如猫鼠游戏一般,你追我躲,直到秦子子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   如果那时冯意依然躲着楚宁,那么她可能会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红着脸告诉秦子子她接触楚宁完全是为了她,即使她表达不清、情商不高,她诚恳地说清前因后果,秦子子当然选择相信她了。   然而那时冯意已经不再躲着楚宁了。   楚宁也会在别人质疑的眼神中毅然保护自己心爱的女生,宣誓自己的主权。   秦子子在经历迷惑、震惊、质疑一系列情绪后,问她:“你喜欢他?”   冯意特别轻地笑了一声:“他喜欢我就行了。”   她脸上挂着笑,是秦子子从未见过的那种好似稍微触碰就会碎掉的表情。   冯意开始变得不像从前的她了。   她学会了如何去笑,学会了与人交际,她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正常的高中女生。   但秦子子觉得她好像失去了灵魂。   高一结束时,秦子子转了学,并不全是因为自己的朋友和暗恋对象走到一起,这件狗血又悲伤的事,纯粹是家里搬迁的缘故,但也让她逃离了那个她完全看不懂、不想懂的环境。   她转了学,但没有断掉了冯意的联系。   她们用做古老的方式联系,但多数情况是秦子子写冯意看,她还是她最好的倾听者。   冯意偶尔会回信,内容大多关于楚宁,她不避嫌地写那个人,以一种客观的方式去叙述他的状况。   秦子子不能否认,她依然很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这样也挺好的,如果那个人是冯意,她就有永远注视他的机会了。   世界变化多么快,欢聚别离在所难免。   像他们这样的同学,毕了业很可能一辈子就见不着了,近况都打听不到。   秦子子见过少年时的他,也好奇青年的他、中年的他,甚至老年的他的模样。   那时她在想,如果他身边一定要站着一个人,那人是冯意也很好啊,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一个联系,不是么?秦子子擦掉眼泪,自认为坚强地想着。   她终究有些天真了,当看到那封来自冯意的,写着楚宁要出国消息的信件时,她第一时间想的是,不可能,楚宁会丢下冯意一个人出国?还是他们一块儿出国?   可冯意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和他分手了,对不起。”   他们分手就分手,和她说什么对不起?   秦子子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一个声音对她说:“去吧,去看看他,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去和他道别,即使他不知道你是谁。”   在这个声音的催促下,她和同桌借了钱,围上围巾就往外跑,甚至在同桌不解的眼神下和她开玩笑,回来请她吃好吃的。   等她与那个男生做个道别,与从前做个道别,她便自由了,她还是那个肆意、潇洒、任性的秦子子。   老天爷和她开了个玩笑,她终究没有见到他,也不会再变回原来的她。   后方失控的卡车碾过她乘坐的出租车,她在后座翻腾到半空中,还未被撞击到玻璃板上时,她脑子里闪过第一次相见时他的侧脸、他在国旗下讲话、他在操场打球、他在图书馆看书。最后一秒她想:冯意又要孤单一人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